银霄拿着长抢,对着身边的敌人刺去,枪头插进对方腹部之中,他用力往前推,再往下挑,将人开膛破肚。
枪拔出来,一腿扫过身侧的偷袭者,沉闷的呼吸声中传来清脆的骨头扭转之声,又有一人倒了下去。
黑洞洞的屋子布满黏腻血迹,尸体遍布,对手还在源源不断的涌来,银霄的枪成了疾风骤雨,洒向对手。
杀戮已经成了本能,人性从身上彻底褪去,他每天只剩下不假思索的吃喝拉撒以及杀人。
越是痛苦,就越是要活,心中那一点灵光自行封存,像是要保护他的头脑不受到伤害一般,灵魂也跟着沉寂下去,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来适应眼前的杀伐。
一切结束之后,银霄站立在原地,眼前还是一片黑,铜鹤打开门,有人涌进来抬走尸体,长久的黑暗使得他无法接受外面照进来的月光,闭上眼睛使劲一摇头,身上铁链顿时跟着哗啦作响。
血从他鼻子里涌出来,方才有人一拳打中了他的鼻子。
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清,他从凶狠的野兽变成了一只蒙昧的兽,任人宰割。
铜鹤提着桶子,送进来吃食,照旧倾倒在满是血迹和碎肉的地面,同时取出来一小包猫耳朵,倒在一旁——这是给胜利者的奖励,赢的人可以甜一甜嘴巴。
银霄面无表情的吃,什么都不想,喉咙里偶尔想要发出点声音,但是很快就被淹没下去——发出声音要受罚。
在他这里,夜晚万分漫长。
而在张旭樘这里,注定是个美妙的夜晚。
他和宋绘月共同进入了酒肆,将所有护卫都留在门外,酒肆里只剩下一个伙计伺候。
伙计没有见过大场面,已经让外面一众人等震慑住,但是又为银子所诱,打点精神,捡最干净的一张桌子请二位坐下,再用抹布用力擦拭,将油渍麻花的一张桌子擦到略显油腻。
然而在张旭樘看来,这桌子依旧油的苍蝇站上去都要劈叉。
好在此时他只顾着去看宋绘月,桌子就是再油上十分,他也能坐的下去。
他快乐的收不住自己的笑容,用老饕一样的目光将宋绘月细细啃咬,连身上的香薰气味都长出了牙齿,将宋绘月啃噬入腹。
伙计让他诡计的目光吓得直哆嗦,烫了一壶黄米酒端上桌,又把两只粗瓷茶碗仔细擦拭,分放两人身前,小心翼翼倒满。
张旭樘因为很快乐,就把碗拿起来,对着宋绘月举碗,是個要和她一饮而尽的意思。
宋绘月端起酒碗,送到嘴边,似笑非笑,随后将酒悉数泼到了张旭樘脸上。
张旭樘让热酒浇了满脸,猛地站起来,两手往脸上抹去,气的要咬宋绘月一口。
“疯了你!”
他一边对宋绘月怒吼,一边示意外面的人不许进来。
在外面的张林和小卫瞬间绷紧了弦,交换了一个胆战心惊的眼神,张旭樘平心静气的时候尚且要折磨他们,发怒的时候就更会使出百般手段迁怒,他们实在是害怕。
老卫眉头紧皱,恨不能把宋绘月丢到河里去喂鱼——野丫头!
而张旭樘的气只有一瞬,酒水顺着他的面孔往下滴,沾湿了衣襟,他没有擦脸,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滴落在唇上的残酒,将自己那一碗也推过去:“泼吧。”
他一直觉得其他的小娘子都是模糊的一团,统一的美丽和温柔,绵软、没有脾气、任人搓揉,直到现在,他才觉出宋绘月的好处——她有棱有角,面目清晰可见,可以和他媲美。
宋绘月捏住酒碗,毫不犹豫再次泼在了他脸上。
张旭樘得了这两碗热酒的洗礼,坐回椅子里,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犯贱——要不然他怎么就和宋绘月杠上了?
“哎......”他轻叹一声,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我知道你恨我,恨的想杀了我,我给你机会,从明天开始,白天你到我家来,跟着我出入,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我就认栽。”
宋绘月垂头看着空碗,挑起了眉毛,淡淡一笑:“我不去。”
张旭樘又倒了一碗酒,这回他聪明的先喝了两口,并且放到宋绘月够不到的地方:“你怕我把你吃掉?”
宋绘月点了点头:“是的。”
张旭樘将酒喝完,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对自己的人品做个保证,站起身来,在油腻污秽的黄泥地面来回踱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宋绘月抬头看他,感觉到他对自己过度的兴趣,其中还有几分莫名的惺惺相惜——有病,她想。
“你说的有道理。”
张旭樘走到了宋绘月身后,伸出手来,从后面捧住了她的脸:“就这样说定了,你到我家来——杀我——”
他将脸伏在宋绘月的发髻之中,深吸一口,闻到了草木的气味,突兀道:“你像一株花,好香。”
宋绘月往上一挣,以头去碰张旭樘的下巴,并且猛地起身,作势去抓他的衣襟。
张旭樘连忙松手后退,躲开了。
宋绘月垂下手,放过了他:“明天,不见不散。”
说完,她扭头就走,还是不理会追着她跑的谢舟和游松。
谢舟对他们二人在屋子里的谈话一个字都没听到,急的抓耳挠腮,紧紧跟着宋绘月,想从她口中得到只言片语。
等到了宋家门口,宋绘月停下脚步,推开门,转头对谢舟苦笑:“八哥,放过我吧。”
谢舟满腔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宋家的情形令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院子里还挂着白,黑暗中只有白烛闪烁着灯火,四处弥漫着纸钱和香灰的气味,家中的花鸟鱼虫全都失了生机,正在枯萎死亡,没有欢声笑语,没有人影晃动,就连厨房都是冷冰冰的,没有食物的香气。
曾经的温馨荡然无存,这里只剩下无尽的冷清。
凄风将一片纸钱刮到了谢舟面前,谢舟弯腰捡起,捏在手里,无言以对。
林姨娘听到开门的动静,和谭然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
“大娘子!王爷、王爷的人把大爷接去王府里了!”
“他们说以后大爷在王府里治病!”
“元元跟着去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宋绘月大步流星走进去,“砰”的一声推开了厢房门。
屋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盆兰花还生机盎然。
冷风从门口鱼贯而入,将整个宋家都带入了难以言喻的荒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