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刺目的光射了进来,让杜澜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外面已经天亮,而张旭樘带着人手,逆光而下。
木板放下,地牢再次只剩下一点灯火,张旭樘的面孔在灯火之下显得异常苍白。
“我本来不打算见你,可是听说你的嘴很硬,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宋绘月在哪里,我只好亲自来。”
“呸!”杜澜言简意赅。
张旭樘宽容大度的一笑:“晋王出入,总爱带着你们这些狗腿子,宋绘月来了,你们王爷不可能不去见面,只要见面,你就会知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慢慢折磨你,折磨到死,你要是还不愿意说,我就再抓一个你的兄弟来,如法炮制。”
他走近两步,俯身道:“你不愿意背叛主子,可宋绘月也不是你的主子啊。”
杜澜想要冷笑,可笑不出来——他承认自己是怕了,怕死,怕疼,怕张旭樘,张旭樘细长的眼睛里所冒出来的光,是地狱中的光。
他只能沉默以对。
张旭樘见他还是不肯说话,便思索着道:“不知道你身上的骨头有没有你的嘴这么硬。”
说完,他扬起手,对着阴暗处一招手:“铜鹤,好狗狗,你来办,办好了给你甜一甜嘴。”
铜鹤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没有任何情绪,眼睛如同两块墓碑,走到杜澜身边,伸出手,捏住他一根手指,往后一掰。
杜澜猛地抽搐,嘴里呜咽一声,手指便以奇怪的姿势扭曲在他手上。
张旭樘往后退,站在墙边欣赏铜鹤的杰作,一个人身上有多少根骨头他不清楚,但是想必一根根折断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他站了一会儿,就坐下了。
他看着杜澜在地上挣扎扭动,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连惨叫声都没有。
“宋绘月在哪里?”
杜澜趴在地上,面无人色,汗出如浆,眼睛里血丝遍布,瞪着张旭樘,一个字都不往外吐露。
铜鹤掰断了他最后一根手指头,十个手指形状各异的扭曲着,之后铜鹤的手捏上了他而手腕。
“咔嚓”一声,右手手腕就此折断,整个手掌都只有一层皮连着,软绵绵垂在下方。
杜澜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惨叫过后,他缓过一口气,看向张旭樘。
未等他冷笑亦或是唾骂,铜鹤已经将他另外一只手折断。
这回他的惨叫声愈发剧烈,面孔扭曲到变形,牙齿在嘴唇上咬出血印,挣扎着抬起头,他看到张旭樘动了动嘴,似乎是在问他:“宋绘月在哪里?”
他不知道大娘子在哪里。
很可能连八爷都不知道大娘子已经回到京都。
他紧紧闭上眼睛,疼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连哼都哼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死定了,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他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了过去。
过去不好,不想也罢,但是到了王府之后都是好的,可以尽情地想,尤其是想游松——游松大哥哥似的管着他,爱着他。….想完游松,他还想喝点酒。
一口就好,他这辈子就是爱酒,自从在潭州误事之后,只在逢年过节喝上过两三杯。
应倾半熟鹅黄酒,照见新晴水碧天。
“酒。”他张了张嘴。
张旭樘立刻让铜鹤停手,起身走了过来,蹲到他身边:“什么?”
“呸!”杜澜用尽毕生力气,将一口带血的唾沫悉数喷到了张旭樘脸上。
他不知道,但是连“不知道”三个字他都不说,说也是一种背叛。
张旭樘冷冷擦去脸上的唾沫,对着铜鹤挥了挥手。
片刻之后,杜澜死了。
他死不瞑目,痛苦使得他双目原睁,眼珠子往外凸,嘴巴像是离水的鱼一般大张,血从喉咙里一股一股的涌了出来,肚皮往里凹陷,里面的五脏六腑和骨头显而易见成了一滩烂泥。
张旭樘阴沉着脸,看着一个死士拖着杜澜一只脚,要把他埋到角落里去,夯实了的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老卫,再去抓一个来,你亲自去,”张旭樘爬上去,站到花园里,透了一口气,扭头吩咐张林,“去看看晋王府上的消息,将出入的人名单拿来。”
张林和老卫应声而去,张旭樘继续回去守灵——晋王没死,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还给晋王留了一手,若是顺利,现在这个时候,晋王应该已经在他的猎杀范围之内了。
若是不顺利,他还有第二手,第三手,既然已经动手,就要倾尽全力,杀的晋王再也无力争斗。
就在他给张夫人烧纸钱之时,张林满脸惧意的走了回来。
“二爷,”他在张旭樘耳边低声道,“晋王不见了。”
张旭樘手中满满一把纸钱,全都撒进了火盆里,火光“蹭”的一下蹿了起来,险些烧了张林的眉毛。
火星子飞的到处都是,张旭樘面无表情地站起来,退回耳房去休息。
张林紧紧跟着他,小声为自己开脱:“到处都找了,谢家、裴家、王府别庄、宋家,全都找过了,晋王都不在。”
张旭樘闭着眼睛,哼出两道怒气:“怎么发现的?”
“是潜进去用毒的人,”张林低声道,“晋王府上一切如常,晋王的内侍都知、谢家父子、太医,全都在王府上,进去了才知道,晋王根本不在里面。”
张旭樘靠在椅子里,耳朵里“嗡嗡”作响。
一个宋绘月,已经是泥牛入海,如今晋王受着伤,竟然也不见了踪影!
晋王不是宋绘月,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朝臣瞩目,出门时就是再不讲排场,身边也跟着十个护卫和两三个内侍。
现在晋王却独自一人离开了王府——他能去哪里?谁应对太医署和今上的垂问?
张旭樘正在思索之际,管事匆匆走了进来,禀报燕王来了。
燕王心急如焚,进门连鹤氅都来不及脱下,便挥退身后内侍,牢骚连珠炮似的往外冒:“我说了不要动晋王,你偏不听我的,现在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明摆着的,晋王一死,我最得意,我们能瞒过谁?
阿爹现在宣我进宫,必定是要质问我昨天夜里晋王遇刺一事,我该怎么应对?要是露出马脚来,一个刘宝器就能把我喷死!”
张旭樘翻动眼珠子,自下而上的扫了他一眼:“你刚才说的就很好,就这么回答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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