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不仅给银霄喂药喂粥,还给银霄端了尿壶。
他洗了手,一屁股坐在床边,笑道:“你那根骨头没长好之前,就这么躺着吧。”
银霄躺的笔直,“嗯”了一声。
李俊把小几上的碗筷放一堆:“你这精神头,比我想的好,晚上别吃稀的了,吃点干的,肚子里有食,好的才快,等好了,咱们出去摆一桌,吃顿好的,有机会出去打鸟去。”
他感叹一声:“月在家里估计憋的慌,刚刚在屋子里玩弹弓,把个花瓶打碎了。
“败家玩意儿!汝窑的啊!”
他咆哮完毕,侧过脸,认认真真看着银霄:“现在的日子好不好?”
“好。”
“我也觉得好,我在太行陉风餐露宿的时候,还以为这辈子就要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真是快活。”
“嗯。”
“不过晋王要是登基做皇帝,咱们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不会。”
“会,你们还是太——太天真了,都不了解龙椅上坐着的是什么怪物,不管是昏君还是明君,都是孤独和任性的怪物,为了温暖他自己冰冷的帝王路,他一定会强行娶月。”
“大娘子会逃,她不喜欢牢笼。”
“感情上,你和月都是愣头青,月对晋王,要是没有感情,就不会把宋清辉放在晋王府上,要是没有感情,就不会有上一次的回京,这种感情,不能全部归结于男女情爱,还有很深的羁绊。”
银霄没有说话。
李俊忽然压低了声音,俯下身去,在银霄耳边道:“想想办法,霄,在不扰乱月的计划之下,想想办法,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一定能够有办法的。”
他给银霄掖了掖被子:“月想去潭州,我们三个一起去潭州,不要让晋王有机会折断月的翅膀,关进金笼子里。”
“好。”
李俊把银霄从头到脚的摆弄好了,站起来端走碗筷,走出去两步,扭头对银霄笑了笑:“秘密。”
随后他出了门,把碗筷放回厨房,交代厨娘饭煮的软烂一些,再给自己包一盘饺子,又跑去和宋绘月说话。
宋绘月收拾好碎瓷片,正在看宋清辉的脉案,晋王怕她担心送来的。
她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到这些东西,心里总能好受一些。
李俊心想晋王倒是不记仇,闲谈几句,从钱匣子里取了一把碎银子,再次出门买东西去了。
他买了肘子和一个大猪头,又去码头上买了一条鲜鱼,见没有什么新消息,就一路跑着回了家,把东西放到厨房,跑去找银霄。
进门的时候,宋绘月也在里面。
李俊已经做好了一家和睦的准备,哪知一进去就见宋绘月站在床边,狠狠地数落银霄。
听了两句,似乎是银霄自己爬起来,还走到正房去了,活像自己是铁打的一样,还想看看宋绘月有没有让花瓶伤了手。
李俊走过去,把宋绘月按进椅子里:“他还没习惯受伤了可以好好的休养呢,原来都是在逃命,别说只断了一根小小的骨头,就是腿断了也得爬着走,是不是,霄?”
银霄想点头,然而不敢,同时心里很高兴——他喜欢宋绘月这么骂他。
李俊搬来一把椅子和宋绘月并肩而坐,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心想越是到这个时候,他越是害怕,怕三把椅子坐不齐全。
“我去码头上买了条鱼,”他说,“码头上的船,下来了两广路的武夫,不知道张旭樘究竟养了多少人。”
宋绘月想了想:“上百人是有的,他这个人,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定是要血流成河,惊天动地,仿佛不这样不能弥补他的遗憾。”
“遗憾?”李俊不解。
“他认为自己是个无出其右的天才,可惜世间的规矩束缚了他,让他只能在暗中行事。”
“幸亏他只能在暗中行事,”李俊感慨,“否则这世上就乱套了。”
他又道:“你猜我在码头上还发现了什么?”
“什么?”
“裴家的私兵。”
“嗯?你怎么知道的?”
“领头的人我在裴家见过去,一个旁支的裴家子弟,我见过的,绝对错不了,三个人藏的挺好,一人挑一箩筐鲜果,下船就去了果行。”
宋绘月眼珠子一转:“你去一趟码头就碰到了,恐怕不会这么巧。”
“你的意思是……裴家、不,晋王故意让我看见的?”
“嗯,晋王回京之后,裴家一直没有动静,我留意过好几次,都没有发现,可见他们行事隐蔽。”
“这是在为了上次的事情警告我们?”
“不会,晋王不会警告我,应该是他知道控制不了我的行事,而且也料想不到我要做什么,只能把自己的力量摊开一部分给我看,以免我和他之间起冲突。”
“懂了,怕大水冲了龙王庙。”
宋绘月点头:“你明天再去,应该就看不到了。”
李俊笑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晋王在告诉我们,可以用裴家的力量,裴家在禁军里有人,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关键时刻,能用的上。”
他指着闭目养神的银霄:“霄用的上。”
银霄眼皮底下的眼珠动了动,但是没开口。
李俊笑着岔开了话:“你在晋王府每天都干了些什么?”
他在心里想:“霄啊,我帮你打探打探敌情,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以后可得靠你自己了。”
宋绘月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道:“跟在家里差不多。”
她以为李俊是担心自己出尔反尔,会把要命的秘密告诉晋王。
“也是吃饭闲聊?聊的什么?”
“不记得了。”
“他和你吐朝堂上的苦水?”
“嗯。”
“有没有回忆从前?”
“有吧。”
“你们一起编竹篾?”
“你问这干嘛?”
“他有没有被竹篾划伤?”
“你怎么知道?”
李俊冷哼,心想晋王也就会这些陈腔滥调,赢就赢在对手是更加不解风情的银霄,而且宋绘月是个不会阳春白雪的人。
“晋王好还是银霄好?”
银霄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宋绘月,而宋绘月挑眉看向李俊:“他们两个都好,你想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们两个都好,而且各有各的好处,不干什么,就是问问,如果他们两个中间只能选一个,跟你度过余生,你选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