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百丈金佛立眼前,低眉俯瞰,悲悯众生。更壮观的是背景墙,墙上放有数百座不同小型银佛。
漫目佛尊披深红袈裟,袅袅沉香浮深炉。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薛乔以渺小之身直视众佛。
举国之财铸佛像,她算是见识到了。
身侧,观真面色平静,如湖中月影般不真切,“走吧,祭坛在后方。”
薛乔默默跟上他,只是路过佛像墙时,在看到一处后,她目光就再也移不走。
“这佛像怎么是这样的?”
听到声音,观真回首,见薛乔站在一小银佛前。
那佛像确实很奇怪,比起寻常神佛的慈眉善目,赫然正气,它更像是邪孽之像。
脊骨连露如骸骨,眼目陷如井底星,皮肤皱如割朐形,举手拂尘身毛燋落。
“这是苦行像。”观真解释道:“佛道中有这么一群人,认为人是万道轮回中最卑鄙之物,生来应受苦,所幸苦有定数。提前受完苦,余生就能顺利些。”
薛乔面露怀疑,“提前受难?”
“不错,有志向深远者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愿以肉身度世人苦难,以受苦而行事,替世人祈福积愿。”说到这,观真恍惚了神色,“这也是苦行僧的由来,这尊佛像也是他们的信仰佛。”
薛乔沉默,她无法理解,若苦行僧是为了自己积福而受苦,这不奇怪,可为世人,她不禁怀疑,这真的有用吗?
“这墙是我翻尽经书,命人打造的全佛墙,有它,不足为奇。”说完,他就走到他处,一向轻声的菩提佛珠在走动间哗哗作响。
“薛乔,快跟上。”清冷男声传来。
薛乔站在佛前,目光复杂,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苦行僧,叫魂案中就有它的身影,但下场并不好。
在她看来,这太理想主义化了,救他人不如先渡已。
两人来到佛堂后方,一个巨型天坑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祭坛,当日,我会扔人下去。”
薛乔神经陡然暴动,“你说什么!扔人!”
观真难得开了玩笑,“放心,是纸人。”
纸人事先由内务府准备好,以离世的贵族为形,丢入天坑,只是这天坑太深了,即使丢进真人,估计都看不出端倪。
两人紧接来到一个方形香炉处,香炉此刻空荡荡,祭祀当日,有人会提前铺好炉灰,点香祭天。
走完一圈,观真再次询问,“怎么样,你可想好平安符的人选。”
薛乔站在天台处,神色平淡,说出口的话坚定沉稳,“想好了,麻烦观真师傅给裴泽求取张平安符,祝他边城安康。”
观真垂眸,“我以为薛小姐会赠予你阿母。”
“我只是看谁更需要。”
神佛堂的门再次阖上,陷入寂静。
……
凤栖宫,
“皇后娘娘。”王敏跪下地上,低声开口。
在薛乔离开后不久,王敏就被皇后身边丫鬟接进宫中。
皇后点点头,“听说,今日,杨家老夫人晕倒了?”
心跳止不住加快,王敏再次想到了怪异的乌黑青筋,恐惧在心中逐渐成型。
“王敏,本宫今日可是救了你。”皇后毫不在意王敏难看的脸色,她只是开口,“若没有本宫,薛乔也许就在冲动下,取了你的性命。”
王敏咬紧了唇瓣,“多谢娘娘相救。”
皇后明笑一声,“你用不着谢,本宫这有个事要你去办。”
王敏抬头。
“帮本宫监视杨家老夫人,一旦她有什么异样,你就告诉本宫。”
说到底,她还是害怕所谓的怪术,正是因为未知而可怕。
“现在,你就可以告诉本宫,杨老夫人今日情况。”
皇后发话了,但王敏说不出口。
“王敏,别忘了本宫能救你也能取你性命。”高坐上,皇后不可一世,眉眼冷漠。
许久的寂静下,王敏脑海响起她在杨府说的话。
“所有人听好了,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于此同时,她嘴上也说着话,“回娘娘,杨老夫人生了怪病……”
如果真有神佛,那就请保佑死的不是她,而是除她外的在场所有人。
王敏交代的与暗卫所见并无什么差别,皇后静静肯定。
王敏离去后,她久坐不动,“嬷嬷,快去找来那本书。”
嬷嬷为难,“娘娘,那本书乃蛮族所写,当年皇上当个趣子赠予娘娘,但后头太子殿下出生,为了少生事端,你早早打发了那书。”
事实证明,皇后的决定是对的,后来的叫魂风波中,不曾被牵连涉及到。
皇后有些懊恼,但也无奈。
那本书是蛮族祭巫所学,称是用尽心血,里面连起死回生之事都编了出来。
她原是想搜找杨家老夫人的症状可否能与书中记录对上。
只可惜,书籍不见所踪。
瞧见外头太阳,皇后散兴,“记得改日寻观真师傅捐盏长明灯祈福积德。”
嬷嬷应下,“娘娘,时候不早,今晚陛下在这吃饭,奴才检查小厨房。”
皇后点点头,“皇上爱吃芙蓉鸡,准备上。”
嬷嬷点头,“近日的芙蓉花开的最好,世子都时常池中采花。”
主仆两人正说话,门外丫鬟开口,声音藏有害怕,“娘娘,张公公传旨,陛下今晚不来了。”
高座上,皇后倏忽站起身,“陛下去哪了?”
“陛下在怜贵妃处,听说,下午散心撞见一副浮在湖面的死尸,被吓的够呛,着急寻陛下。”
“狐媚子。”
“娘娘,主要是死尸衣着不寻常,穿着夜行服,像是暗卫。”
听到这,皇后心下突然补起一个缺口,“那人尸体在哪个湖边发现的?”
宫女回道:“招怜阁。”
薛乔!
这时皇后才明白她的暗卫死在哪,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蛮族之事更是落定,更可气的是,暗卫在死前没有发挥任何作用,死后还给她添了堵。
与此同时,
作为罪魁祸首,薛乔早已出宫,听到皇后要她寻人医治杨老夫人,知晴就不开心,“皇后娘娘在想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小姐你与杨氏的渊源。”
薛乔目光藏有深思,“是啊,那皇后为何要这么说呢?”
皇后不善,这事绝对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