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梗住,不知道主子怎么得罪面前人。
但主子发话,他就照做。
掏出一沓纸,老白读道:“裴泽,大晋人,未婚,其父……”
薛乔皱眉。
“名下农庄六处,良田三百亩,府邸五座,闹市铺子经统计……”
“够了!”
老白乖乖闭嘴。
“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个。”薛乔低眉,“我要知道他这些年做了什么。”
老白喔了一声,不禁暗想,主子,能帮你的我可都帮了。
原来在老白回来前,掌柜就提耳叮嘱过他,此人就是薛乔,薛乔就是他们日后的主母。
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有数。
“那我就说说这些年他干了什么吧。”
“咳咳”老白故意咳了两声,
“大晋九年,十战十赢,大惊众人。”
大晋十年,裴氏叛乱,仅存裴泽,全府奴隶,女者入青楼,男者充军奴,裴泽特令伺候皇子。
大晋十一年,裴泽高烧,三皇子找人路上顺手救回,同年出宫。
大晋十二年,蛮族扰晋,裴泽自请入军,满堂驳回,同年,杨淮获胜。
大晋十三年,裴泽被驳充军,万人骂街。
大晋十四年,裴泽被驳充军,身负重伤,同年,杨淮远扬盛名。
大晋十五年,裴泽弃武,终日清闲,暗地组织个人势力。
大晋十六年,裴泽先夜闯失火林府,后以帝令远赴边城,辅助三皇子。”
至此,老白停下,因为大晋十六年就是如今。
“薛姑娘,长话短说,我已说完。”
薛乔沉默,她轻抬眼皮,夺过了老白手中的纸张。
细细翻阅,“大晋十一年寒冬,裴泽未领得冬服,床榻落水成冰,炭块成灰,无火炉,他以冬梅枝条为剑,院中习武取暖…大年夜,雪地罚跪而高烧,晕厥路边无人知……大晋十三年,裴泽自请入营,京中万人街道丟菜砸蛋…大晋十五年,暗自组织情报网。”
薛乔黑目蒙上一层冷意,她快速寻阅几张,“五皇子令其狗叫…,半夜,宫女自请献身……”
“哗——”
纸张撒了一地,轻飘飘的纸上写尽了裴泽近几年的屈辱。
“这就是裴泽这几年干的事?”薛乔震惊,眼底浮现出悲凉。
他不是同嘉玉和三皇子交好吗?
怎么还活得这么苦?
老白杵在一边,他没想到薛乔反应这么大,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主子其实也不是好欺负的,比如他偷倒了一池的内务府暖炭,后宫一半人与他同样受冻,自动现身的宫女被打包给了太监,到现在五皇子见到主子还绕路走……”
薛乔站在原地,她眼眸微阖,她知道自己不妥,正努力平复心情,可老白的话一次次戳进胸膛,搅得生疼。
掌柜即使不满裴泽的恋爱脑,但看在薛乔如今这神情,心情勉强好受些,他走上前,“薛姑娘,还有主子的一件事没说。”
掌柜毕恭毕敬的开口,“主子离开前就已任你是布衣店的另一位主子,而这布衣店更不普通……”
薛乔晃过神,微喃,“我知道,这就是他的情报网。”
老白与掌柜双双对视,满眼遮不住的吃惊。
主子都说出这事了。
“既然如此,薛小姐今日便是我主子。”说完,掌柜半跪在地。
即使他不是很认可,但只要主子的话,他就肯认。
老白也点头,“我也是。”
薛乔摇摇头,她目光慢慢掠过这布衣店,“我只是替他保管,等他回来罢了。”
“只是,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薛乔的。”薛乔一直不明白,她的伪装极其成功,为何还会露馅。
“是主子最先认出你的。”
薛乔心绪复杂。
“我与老白这就带你去情报网处看看?”掌柜询问。
薛乔点了点头,三人走进一室,旋开花瓶,一扇门缓缓而来,里头漆黑寂静。
“属下按错了,这是地牢。”说完,掌柜就想合上,但薛乔拦下他。
“暗牢也好,我也看看。”
说完,薛乔就点起挂墙的蜡烛,一步步走下深牢。
掌柜苦不堪言,这地牢可是主子严加禁止的,他真是闯祸了。
一下来,血腥味扑面向薛乔压来,她下意识干呕。
“薛姑娘,我们上去吧。”掌柜好言相劝,可薛乔摇手,她总觉得自己抓到点裴泽的模样。
见薛乔态度坚定,老白又想点蜡烛又不敢,若点了蜡烛,地牢一切就暴露开,可不点蜡烛,又太瘆人。
借着微弱的烛光,越往里走,薛乔身上的寒气越重,走着走着,她感觉脚底湿腻。
借光探去,一小片血色,鲜艳夺目。
“薛姑娘!”老白大喊一声,“这前面不能再去了,会吓到你的。”
薛乔的手背被蜡油烫下小块红,她倒吸一口气,“走到这,我也不甘心回去。”
红色的蜡油滴进血摊,很快漂浮在上。
黑暗中,薛乔走向墙角,火光渐渐找亮一棉线。
老白咬牙闭上眼。
倏忽,地牢亮了起来,薛乔一眼望到底。
“啪嗒”烛台落地,滚落几圈。
薛乔拧紧了眉头。
她终于知道为何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了。
硕大的地牢下,她正站在一个牢狱前,狱房是白木所做,但木杆已沾满血渍。
眼前,一个人垂钓在地上,四肢有最显眼的深痕,伤口外翻已泛白,血意正淋漓。
薛乔快退几步,目光上移,那人的裤腿上刀痕累累,片开层层肉,恍若张开的鱼鳞。
酸意上喉,她快步转过身,使劲压下吐意。
而她面前的掌柜早已虚脱扶墙,唯有老白还站着。
那人是在放血和割肉?
薛乔黑目猛缩,这是她自小在传闻中所听见的酷刑,是薛父薛母自小让她乖乖听话的法子,不曾想今日看见真例。
“薛姑娘,还是先上去吧。”
薛乔淡淡瞥了眼,没有反驳,三人走上台阶。
身后人竟还能醒来,他拼命挣扎铁链,白骨磨铁,“呜,死死,啊啊。”
回过头,薛乔看到一口血窝的嘴巴,那人的舌头没了。
仅此一眼,薛乔没再肯回首。
回到布衣店,呼吸瞬间舒适,薛乔心有余悸,“那地牢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