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饭,你留在此处,把那些处理干净,莫让人找到。”李瑕道。
“是。”姜饭应道。
“一会李先生不论去哪,你不必阻拦。”
“是,县尉要去哪?小人派人护送。”
“不必了,我去树林里见个朋友……”
李瑕处理完这些,转身走进树林,他走了一会,抬头看向树冠。
“阿莎姽,你在吗?”
树林里静谧无声,李瑕皱了皱眉,感到有些意外。
“你真不在我就走了。”
一转身,他便看到阿莎姽正站在那。
她今夜没有披着罩脸的黑纱,露出了面容。
月光是从树梢的缝隙间漏下来的,能看到她三十余岁模样,脸色带着愁苦之色,依稀还有年轻时的姣好痕迹。
李瑕问道:“你这几天都跟着我吗?你还会骗人?与熊春说你回老寨去了。”
阿莎姽只是盯着他,眼神中有些疑惑。
“最近总是感觉到身后有人,我猜你是在我身上洒了气味,追踪我。”李瑕又道:“营盘你大概是进不去,所以可能还不知道,我明日要去大理了。”
比起对李墉,他似乎对阿莎姽更感兴趣。
阿莎姽道:“我看到了,你们说的,我都看到了……他们不信你的话。”
“不重要,你信吗?”
“我信,你不是那人的儿子。”
“你看,我说过我是明王。”
“你真是冥王……把屈良还给我?”
李瑕摇了摇头,道:“不行。”
阿莎姽忽然跪了下来,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乞求的目光,还有些敬畏。
李瑕道:“屈良死了,转生了,在那个世界过得很好。”
“我想见他。”
“那你是更想见他,还是想让他好?”
阿莎姽不答。
熊石说她是疯子,李瑕却不这般认为,他能从她眼中看到思索的神色。
“阿莎姽。方才你看到了,那位李先生,很想要他的儿子。但我不会骗他,也不会扮他的儿子,因为假的就是假的。
我不会去讨好他、不会为了满足他的精神慰藉,而去编许许多多的理由哄他。人总是要直面死亡的……”
“不……冥王掌管冥界,喜欢让人死……我不想屈良死……”
“冥界?”李瑕喃喃道,“我是这个冥王?”
“你铁石心肠,棒打鸳鸯。”
“屈良还真是教过你蛮多成语。”李瑕低声念叨了一句,沉吟道:“我转生之后,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需要完成了大业,才可以回到冥界,重新成为冥王。”
“在那之后……冥王能让我去见屈良吗?下辈子也行……”
李瑕答不出来。
他不知给阿莎姽这样的希望是好还是不好。
良久,李瑕忽然有了开悟。
他似乎窥到了以神秘之事收服人心的些许门道。
他伸手,放在阿莎姽的头上,喃喃道:“你跟我走吧,我不知道你我相遇是怎样的机缘,但也许,命运会告诉我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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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边,姜饭命人拖了地上的四具尸体上马,准备带到符江去沉尸,又开始清理地面的痕迹。
忙完之后,姜饭向李墉问道:“李先生,是否需要小人护送你们回去?”
李墉摇了摇头,道:“姜班头先去忙吧。”
“也好,那李先生自己小心。”
姜饭看得出来,郝修阳道士的武艺颇高,不须他费心,且县尉也吩咐过,随李先生做主张。
姜饭走后,李墉四人还是站在那。
郝修阳饮了口酒暖身,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没想明白。”
“没想明白做何打算,还是没想明白那李县尉之事?”
“郝道长是如何想的?”
郝修阳咂吧着酒里的酒,喃喃道:“夺魄转生……老道不敢信。若信了,老道往后哪还敢为人驱邪避灾挣生计,岂不怕天罚?”
李墉叹道:“查了二十余日,竟是如此结果。”
“守垣确定那道疤没错?”
“没错。”李墉道:“没人能相像到如此地步,若是假冒,也不能做到如此地步。”
李昭成道:“能做到如此地步,却认不出堂叔父,那更不可能了。看了那疤,能确定的是,他真是二弟……至少身体是。”
“那无外乎就那几种可能。”郝修阳沉吟道:“或是他所言皆是真的,世间真有夺魄之事;或是他不愿相认,各个原由不知;或是他得了癔症,自以为是其他人。”
“癔症?”
郝修阳点点头,负手踱了几步,道:“早年前老道便遇到一个类似情形,泸州有一王姓人家,其子性乖僻。方与人嬉笑,忽发狂怒叱,如换了人,其母问及原由,答‘儿不自知,亦不自由’,旁人以为妖邪附体,寻老道驱魔……老道却觉得,怕是得了癔症。
老道遂以白芍、当归、山茱萸、人参、茯神等草药熬‘摄魂汤’,假以香灰请他服了,略见好转。”
“此症可医?”
“不可医。”郝修阳叹道:“老道得了王家重金,将其它送至仙侣山了。至其生死,癔症未除。”
“郝道长为何认为不是妖邪附体?”
“老道也未见他显神通,岂有妖邪不会神通?”
李墉负手沉吟,许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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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兄。”
韩祈安带了一壶酒,推开了李西陵的家门。
目光看去,却见门也未锁,宅子里一个人影也无,本就不多的细软也被收拾起来。
韩祈安匆匆放下酒壶,追出门外,招过附近一人问道:“可见到了李先生?”
“背着行囊往那边去了。”
韩祈安大急,勿勿就往北追上去。
连夜追了三里地,累得气喘吁吁之时,韩祈安才远远看到小路边有四道人影正在说话。
“李兄!李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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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墉转头看去,喃喃道:“那是韩祈安吧?”
“看他这模样,老道却是想到一个典故。”
“萧何月下追韩信?”李昭成喃喃道,“他是否萧何我不知。但堂叔父还真不需他举荐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墉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
“堂叔父,韩先生快跑到眼前了,接下来是走是留?”
“叫‘父亲’吧。”
李昭成明白过来,应道:“是,父亲。”
不一会儿,韩祈安已到了眼前。
“李兄,为何要走?”
李墉摆了摆手,笑道:“此事只怕非如以宁所想。”
“李兄不必管我如何想,留下来可好?”韩祈安上前,眼神极诚挚,道:“我与父亲聊过,李兄之才在我父子之上,该为阿郎之谋主。”
“以宁,以宁。”李墉笑着打断,道:“误会了,我并非要走,不过是请县尉替我解决些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