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虎视眈眈从程园的身后冲出来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在主人面前大展身手,露一回脸的张家下人此时都停下了脚步,在距离细柳有一米多的地方往细柳的脸上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几个人猛地往后退,一边退嘴里还一边大喊:“可不得了啦,那个丫头得了天花呀!”
“都瞎喊什么!她吓唬你你们就信,一群没用的东西!”程园见张家的下人吓成了这副鬼样子,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仰起头狠狠地骂了几句之后转身叫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翠小娟,你们俩过去,给我把那个丫头往死里打,这种胡言乱语栽赃陷害不知死活的丫头就该打死她,留着也是祸害人。”
“天啊,真的是天花!你看她脸上的红点,不是天花是什么?”离细柳较近的一个看热闹的人率先注意到了细柳脸上的红点,惊得大喊大叫起来。
“真的,真是天花呀!我听我家老爷子说过以前人得天花的样子,脸上都是红点,脸色暗黄,声音嘶哑,还咳嗽。”又一个人大着声音喊了起来,细柳趁机用手掩着嘴巴咳嗽起来。
这声咳嗽比最开始的那声哭嚎还要来的醒目,听在众人耳朵里哪里是单纯的咳嗽声,明明是一道催命的魔咒。刚才还跳着脚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的人群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马蜂窝,四散的人流像是卸了闸的洪水,疯了一样往自家的大门里涌去,一边跑还一边嚷着:“不得了啦,老张家有人得天花啦!快点去通知官府呀、要出人命了呀。”
也不怪大家闻天花色变,在对症的疫苗发现之前,天花就是一个不治之症,而且这种病的传染率是极高,虽然江滨城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并没有天花蔓延,这些咋咋呼呼的人也没有一个真的见识过得天花的病人,可架不住天花的恶名远扬啊,此时一听张家的丫头得了天花,平时走几步路都费劲的人腿脚都利索了,削尖了脑袋往人群外面挤,生怕跑的慢了被传染上。
“姑娘,您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那个死丫头真是得了天花,传染给咱们就糟了呀。”程园的两个丫头小翠小娟本就对程园发号的施令有些胆怯,现在见周围的人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避他们,也赶紧趁机劝到。
“张老爷,您别走呀,我家姑娘真的病了,求您赏给我几两银子吧。夫人,老爷走了,您就行行好,赏给我几两银子让我给我家姑娘抓几服药吧,回春堂的大夫说她熬不过明天了!”细柳一边哭一边注意着张家的动静,眼见张小卫和他的爹娘一听别人说她脸上是天花,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逃顾不上什么矜持风度一溜烟儿似的往大门内跑去了,只有程园和她的手下两个丫鬟还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这里,她于是又扯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
“张小卫,你个没长毛的乌龟王八蛋!你个不要脸的龟孙子,怂包。你自己惹下得那个骚货,现在竟然让我给你擦屁股,还敢把老娘我撇下带着你两个老不死的爹娘先跑,我让你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老张家不知道祖上是做了什么黑心缺德的事,这辈子遭了报应。你们遭报应天打雷劈就算了,干什么要把我一个家世清白的姑娘也扯进来,要是知道你家有这等龌龊事,我说什么也不会嫁给你这个没卵的玩意儿……”
程园听了两个丫头的话正一肚子怒火没地发,突然听见细柳说张小卫跑了,猛地回头一看,身后竟然连一个张家的人都没有了,主子奴才统统不见了,这可把她气炸了肺,顾不得理会跪在地上的细柳,程园扭着肥硕的身子双手叉腰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破口大骂。不仅骂张家两辈,连祖宗八代都没有放过。把自己说成了一个被张家居心叵测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骗婚嫁过来的清白人,完全忘记了明明是自己屡次找尤七娘的麻烦,还让人给尤七娘下药打了人家的孩子毁了人家的一张美颜。
众生皆是菩提果,恶人自有恶心磨,范添添站在暗巷的入口处,看着程园那滑稽的样子连连叹气,走火龙是为了除晦气,张家人要是知道今天有这么一场戏在等着他们,肯定说什么也不会出门的,除晦气不成却触了一个大霉头,这真是报应啊。范添添压根就忘记了这场戏是她导演的。
细柳双腿在地上跪的时间久了,膝盖以下都有些麻木,正吃力地往起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腿,吓得她心都漏跳了半拍,难道真有那不怕死的人要收拾自己?把脸上刚才松懈的表情调整回那副悲痛欲滴的样子,壮着胆子仰起头,青萍一张冷冰冰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她的上方,而且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
怎么回事?不是要打自己?细柳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张脸好像有点熟悉,再一想,哦,原来是那时候站在少爷身后的人,于是把僵硬的肩膀松弛下来,张开嘴巴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演戏真的是太累了,身心俱疲啊。
范添添交代青萍要负责细柳的安全,他见张家的人不见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的散走的走,所以想尽快把细柳带回去交差。从细柳的动作上看出她腿麻了,青萍于是站到她面前想伸手拉她一把,不成想伸出去的胳膊人家连瞧都没瞧一眼不说,还对着自己吐了一口气。关键的就是这一口气啊,细柳跪着,青萍站着,本来细柳平视嘴巴在青萍肚子的位置,可她一惊一乍一放松之后竟然低下头出气,而这口气竟然是对着青萍的某个特殊部位吹的。虽然隔着一层裤子,可是对于一个练武本来又异常敏感的清萍来说那口气可不是简单的一口气。透过裤子顺着皮肤往上串,弄的他小腹都热烘烘的。
“你到底起不起来?”青萍胳膊依旧伸着,错开牙缝对着细柳吐出这几个字,脸色简直可以用一个黑字来形容。
“啊?起……你要拉我呀……谢……谢谢。”细柳被青萍的声音给唤回了神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把自己的左手放到了青萍的手掌中,然后作势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