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褚大娘,你赶紧回去吧,小栓你把褚大娘送回去。”范添添对年纪大的人总是很有好感也多几分耐心,因为每次他们关心自己的时候都会让她想起自己那个凡事都把女儿放在第一位的干爹来,自己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也不知道原来的那个世界是不是还存在着,如果存在,那个老头现在又在干什么呢,冰箱里是不是冻了很多饺子,年夜饭是不是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又有谁陪他一起吃呢?
蒋小栓去送褚大娘了,范添添站在院子里,抬头凝视头顶的星空,今晚的月亮不甚明亮,可是星星却很丰盈,那边是北斗七星,那边是牛郎织女星,那边的那边还有很多自己认识的星座,天空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可是这片天和曾经的那片天是同一片吗?他们是平行存在还是只是今月曾经照古人呢?八壹中文網
范添添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院子中央,抬头凝视,身上没有披风头上没有帽子,一副本来就单薄的肩膀在秦言眼中是那么的瘦弱和孤单。
秦言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一直没有入睡,脱掉鞋袜把冻得冰凉的双脚塞进热乎乎的被子里,一股暖流顺着双脚向上蔓延,一直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直到身上开始冒热汗,全身通体舒坦。
环境很舒适,氛围也很安逸。正是一个适合入睡的好时机,可是秦言却莫名的睡不着,脑海中不停地出现范添添白天对苏合他们兄弟所说的话,还有她当时脸上的表情。
“长生天是什么?成吉思汗又是什么?”这些秦言其实知道答案,可是这些都是他在隐凤阁的藏书中看到的,而且也只是短短的几个篇幅并没有很详细的解释和记录。范添添年纪应该与自己差不多,甚至还有可能比自己年龄更小,而且她身居偏隅又没有什么好的出身,到底是从什么途径知道的那些事情的呢?
更让秦言感到奇怪的是范氏兄弟两个人的出身,他们年纪不大,按理说应该是哪一个地方大户人家的子弟,但是据自己所了解,整个大雍朝也找不出来几家姓范的大户人家,更奇怪的是范家除了两个年纪轻轻的少爷竟然没有一个身份高贵的大人,也没有一个年长的老仆。程叔虽然年纪大,但他是将军府的管家,到范家的时间充其量也没有一年,其他府里的人据自己所知,得宠如青柠青锋,也不过都是早一些时候被买来的下人。而且秦言在跟蒋小栓聊天的时候知道了范添添也是年前几个月才把这里买下来,也就是说她在安顿司马措之前才刚刚接手这里。
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两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十几个被买来的年轻仆人,一堆犯了事被朝廷通缉的罪犯,这就是范家目前的情况。范添添范年年,这两个兄弟到底是什么来路呢,又在做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呢?秦言脑海里无数个疑问,却没有想出来一个靠得住推敲的答案,这些问题纠结的他想睡觉也睡不着,在温暖的火炕上翻过来又翻过去,秦言心中烦乱身上燥热,一抬眼看见了窗子上形象各异栩栩如生的窗花,百思不得其解中玩起了描窗花的游戏。
大自然是最神奇的画师,雪白的窗户纸上一幅又一幅窗花比画上去的还要逼真还要生动,看的秦言喜不自禁,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白生生的窗花上面描绘,触手处一片冰凉,这片冰凉的触感像是一种慰藉又像是一种释放,总之让秦言焦躁的心瞬间温度降了下来,通体的舒畅之后秦言像是上了瘾,整个人趴在窗台上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随着自己手指的动作在移动,手指点点这里手指又点点那里,左点又点一个不小心劲用大了,手指头就从窗户纸上捅了出去,呼呼地冷风顺着破了口子的地方就往屋里钻。
暗叫一声糟糕,秦言赶紧手忙脚乱的找东西想把这个被风吹的越来越大的口子给堵住了,正当他四处找最后拿起自己的棉袄打算先挡住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中央的范添添的背影。
月色清辉下,范添添的背影竟然显得很孤独很难过,没有了白日里飞扬跋扈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见了那种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嚣张,范添添就像是一座雕像一样静立在那里,狭长的影子被黑夜拉的很长很长,也很孤单。
秦言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每日里对自己对谁都没有个好气儿的范添添范家二少爷吗?孤独?孤单?落寞?秦言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定睛细看,没错,这就是范添添,范家二少爷的身上的确有孤独的味道。而且那味道就像是长了翅膀,已经从院子中飞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秦言觉得范添添现在就像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不,应该是一个有家不能回去的孩子,因为有思念落在她的肩膀上。
秦言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范添添有家不能回,范添添想家,范添添思念亲人。真正有家不能回的是自己吧,真正思念亲人想念亲人的是司马措吧。范添添她作为一家之主,到哪里不都是横着走,别人干什么事情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还会有细腻的思念,秦言觉得一定是自己刚才思考过度,脑子里的哪个零件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秦言不打算继续陪着范添添挨冻了,把自己怀中搂着的厚棉衣堆在窗台上挡住了那个破洞,然后躺回火炕上,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睡觉了夜深了,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精神状态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好,耳朵也时刻注意着窗外面的声音。
“唉!”长长的叹了口气,秦言一个骨碌从炕上坐起来,伸手拉过自己的裤子又从窗台上扯过那个用来挡风的棉衣,三两下就穿戴利落然后下地穿鞋,慢悠悠的走出自己的房间往屋外走去。
“褚大娘,褚大娘,大娘……”秦言推开最外面的那扇门看了几眼范添添的背影然后扯开嗓子就大声的喊褚大娘的名字,果然三声过后,没等到褚大娘的回应,范添添慢慢的转过身来,声音平静的对他说:“别喊了,我已经让褚大娘回家睡觉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让她帮你做吧。”
“回屋了?那怎么行,我的窗户纸破了,小风嗖嗖的往里面灌,这要是就这么被吹上一晚上,我明天非得冻病了不可。”秦言一边说话一边观察范添添的神色,刚才自己的感觉果然不假,范添添现在虽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可是神色里的寂寥却还没有彻底散去,当然也躲不过秦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