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有的人,靠未来撑着往前走,有的人却要指着回忆往下活。对于封山来说,未来没必要想,这条命,除了冯栋止任谁取走都可以,因为无牵无挂、无所图。可是回忆不一样,那些曾经奋斗过的岁月,那些带着血的厮杀青春、是他骨子里的骄傲,能激起他的斗志、会让他感到快乐,这是封山心底里唯一的支撑。
老人神采飞扬的对范添添讲述他的故事,与其说是在讲给范添添听,不如说,他是在宽慰自己的心。既然活着出来了,总要好好的过几天人该过的日子,既然有个孩子愿意叫自己爷爷,那就打起精神当好这个爷爷。
范添添一边听着封山讲,一边跟着附和,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手上也没停着,挽起封山的裤腿,一针强的松龙和盐酸普鲁卡因混合注射液注射进了封山那条坏腿的病变区域,看着封山的腿,范添添心中对冯栋止的恨更深了一层。
老人的腿上瘦骨嶙峋,除了皮就是骨头,哪里有什么肉呢。要不是大腿上的肌肉还有一点,这针真不知道该往哪里扎了。封山是习武之人,天生就长得高大、后天的身体素质也好,都是这种样子,另外几个瘦弱的人,衣服下面真不敢想象会是怎样。
封山只顾着说,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范添已经把针给他打完了,等他说的口干舌燥,想起来针还没打、去挽裤腿的时候,范添添按住了他的手:“爷爷,我已经打完了,你还挽什么裤子?”
“完了?你啥时候打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这么粗的针管,竟然一点都不疼,我孙子的水平可真高,比那些只会说嘴的大夫可是强多了……唉,你说说,我这张嘴啊,光顾着跟你叨叨了,把正事都忘了,你是不是听烦了?”封山瞪大了眼睛,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一时兴起,就说的多了,要知道,自己过去一年,也说不了这么多的话。
哪里是自己医术高,分明就是封山的腿太疼了,导致打针这样的疼痛根本就无法与其相比,更干扰不了封山的神经触感。
“没听烦,爷爷讲的故事很好听,我都听入迷了。就是现在路上不太平,我没有太多时间陪您,等咱们回家,有时间您多给我讲一讲,让我也长长见识。”
“好、好,你愿意听,我就给你讲,爷爷的故事可多了,说上三天三夜也……”正当封山想继续跟范添添说的时候,车外突然想起了一道声音:“少爷,三奈来信了。”车轮没有停,车外那人也是骑在马上,与马车并排而行。
“好,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范添添沉声说道,然后又转身看封山:“爷爷,我得走了,有时间咱祖孙俩再聊。一会儿你的腿可能就会疼起来,你忍着点。能睡就多睡一会儿,别的事情不要多想,凡事有我呢……还有,我给您打针这个事情,要保密,跟谁也不能说。那东西我们师门的宝贝,不能外泄,要是让人知道了,我会有麻烦的。”范添添挥了挥手中的针管,煞有介事的说。八壹中文網
“哎,好,我记住了,我谁也不说,绝对不说。你快点去吧,别担心我,爷爷身体好着呢,别说只是骨裂,就是断腿,我再活几年也没有问题。”
“嗯,那我去了。”范添添对封山点了点头,撩开车帘,跳了下去。望着晃悠悠的帘子,封山对这个孙子越发的满意,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二十岁都没有,就能有这样的心性和身手,绝对不是普通人,尤其是他给自己打的药,那种管子那种材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普天之下,能有这种宝物的地方,除了隐凤阁,封山再也想不出来第二个。可是隐凤阁不是在多少年以前就已经对外宣称再也不插手朝廷上的事情了吗?为什么会派人出来救他们这几个要死了的老头子呢?每当他思考问题的时候,都喜欢摸胡子,右手又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胡子,却摸了个空,原来留了这么多年的胡子都已经剃光了。
“二少爷,给您信。”
见范添添出来,一个骑在马上的下属,从腰间掏出来一个很小的圆球,交到范添添的手中,范添添拿起来在阳光下瞅了一眼,然后向前面已经停下来的马车走去,车帘从里面撩起,青叶和青漫跪坐在两侧,等着范添添。
“你回去吧,把封将军照顾好,有什么事情,立刻汇报。”这话是对青漫说的,青漫也赶紧起身跳下,追封山的马车去了。
把圆球用两个手指一捏,最外面那一层包裹立刻就碎了,抖了两下把手中的蜡沫子抖干净,范添添搓了搓,手中赫然出现一张很小很小的空白纸条。
青叶刚才已经用水杯倒了一杯水,此时见范添添把纸条展开,立刻把水杯递了过去,范添添把手中的纸条倒提着放入水中,刚才还空白的纸条上面慢慢的出现了青灰色的字迹。范添添把纸条托在手中看了几眼,然后把他丢到了青叶手中的水杯中,任凭它沉入杯底、化为一团白色的柔软,自己则陷入沉思。
这个纸条,是在京城的三奈,用鸽子传送过来的。那个用蜡裹好的珍珠大小的圆球,藏在鸽子的脖子下面的羽毛中,因为尺寸小、又是白颜色,所以很难被人发现。加上纸条上的字迹,是用米汤写的,只有用水浸过才能看到,而且只能看一次,所以又多了一层保障。
这些负责传送信息的鸽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训练好了。只是消息不是很急迫的时候,范添添不允许这样做,一是为了保险,二也是为了以后危急时刻启用。现在京城留守人员,能用鸽子传递信息,可想而知,一定是很重大的事情,青叶看着范添添,心中虽然急迫,却只能等待着。
“你说我们是在最近的城里隐藏下来比较好呢,还是进山比较好?”范添添终于开口,这话虽然听着像是问青叶,其实更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