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声音她猛的回头,见来人越过人群缓缓朝他而来。那人一身风尘,形色匆忙,却难掩他的俊雅和矜贵。逆光中,他的脸越发的清晰明亮,如同烙印一样落在她心里。望着那张完美的脸,江行云神色恍惚,久久反应不过来。
“四王爷。”
“四王爷怎么是他人证?”门口议论四起,众人皆是一副震惊之色,就连陶冲亦也是惊愕不已。
“腊月初四夜里,我从太古县回府取东西,看到江小姐在御河府门前险些与一辆马车相撞。许是受了惊吓,江小姐由她侍女扶着往驿馆方向走。”他语气平和,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如果没记错,当时路口还有卖烤红薯和板栗的商贩,他们也可以做证。”
陶冲愣了,问江行云,“可有此事。”
“是。”江行云道。
陶冲,“可这也不能证明江小鱼没有杀人。”
萧定声音平缓,“这个时间段,正是王公子遇害的时间。而王公子在东市遇害,除非江小姐长了翅膀一路来回飞过去,否则不会不可能车夫所说的时间回到驿站。”
陶冲皱了皱眉头,如果萧定所言不虚,那从时间上算来,江行云的确可以摆脱嫌疑。
“陶大人,江蓠寨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土匪窝。她会轻功一路来回,怕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吧。”说话的是个尖锐的女声,正是坐在旁听椅上嘴角长着一黑痣的女子。
那女子话一出,外面又是一阵附和,“对啊,都说土匪能飞檐走壁的。”
“这有什么好大不了的。杀了又飞回来了吧。”
听得外面人一片喧哗热议,萧定皱了皱漂亮的眉,目光有些担忧的看着江行云。
众人早认定了她是凶手,根本不会听任何证人证言。别说萧定此刻作证,就连萧蔚此刻来了,怕也是无力回天。如今的众人都巴不得将她一杀之而痛快,除非……抓到真正的真凶。
就在此刻,外面突然响起一阵烟花声。
挺着一直沉思的女子猛然的抬起头来,眸光锐利自信,“陶大人。民女知道凶手在哪里了。”
陶冲,“凶手?哪里?”
江行云回身往门口人群里望去,目光一扫,最后落在一个手残着纱布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就是凶手!”
那男人面色苍白,连连后退,大喊道,“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草民只是好奇来看看,怎么就成了凶手了。陶大人,您可要主持公道啊。”
“陶大人,他是老实人啊。”前来看热闹的还有他与他相熟的人,见自己同伴被人指控成凶手,纷纷高声求情。
陶冲皱着眉头,“江小鱼,你休得扰乱公堂!”他用力拍着惊堂木,并没有要押着那个陌生男人进来审问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不就是江行云无力脱罪胡搅蛮缠的行为。
“咳咳。”田公公端着茶杯润了润嗓子,“陶大人,如今真凶未定,说不定此人就有嫌疑呢?”
那下颚长黑痣的女子眯起细眼,笑道,“田公公,我看这江小鱼分明像陶大人所言,为扰乱公堂随手指一人。”
众人不禁多看那女子几眼,田公公身份乃陛下近侍,就连陶冲都不敢随意接话。
此女身份不一般!
“民女有证据。”
堂中传来江行云干净清丽的郎朗之声。
“仵作说王公子是让人从背后勒住咽喉偷袭至死。王公子身材肥胖,说明凶手体型自少比王公子高,且力大无比。”说完,目光落在了地上一直口喊冤枉,身高足有八尺的壮年男子身上。
“草民生得高大难道也是错吗?这位姑娘,我与你互不相识,为何要这般诬陷我。”男子悲痛的喊道。
江行云没有理会他,继续道,“王公子身上刀伤共有八处,深浅大小皆不同,致命伤,却是刀刺进了心脏。可到底是什么刀,能刺进心脏呢?”
四周一片安静,众人目光都不由落在了堂中将案情关键一一道来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目光凌厉的回落道男子身上,“这世界上有很多种刀。寻常用的菜刀,柴刀,兵器谱上落雁刀,南北刀,却都是以劈或者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捅进身体呢!只有杀猪刀!也只有这种前尖后宽的刀才能造成大小深浅皆不一的伤口。而你,就是一名屠夫!”
她话音一落,男子脸色苍白如纸,众人皆是惊骇瞪大了眼睛,就连方才在门口与他求情相人都傻了眼。
西市有最大的肉铺子,这里的大多老百姓都去那边买肉,自是与这个屠夫多少有个照面交道。
旁边萧定目光深邃温和的落在江行云脸上,原本紧抿的薄唇,勾出一抹浅浅的幅度。
男人苍白的脸上滚出豆大的汗水,结巴着,“我……我,我是个杀猪匠,可……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对了!”他慌忙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这两日我受了伤,几乎抬不起来,怎么可能有力气杀人。我还看了大夫,这个大夫也能作证。草民真的是冤枉啊大人。”
见他左手,江行云明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前面我所说的并不能成为指控你是凶手的证据。可你这手伤,就是指认你的直接证据。”
那男人不可思议的望着江行云,“什么?”
陶冲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偏生这里停住,顿时催促道,“江小鱼,速将真相说来。”
江行云却是对旁边一直坐立不安的仵作道,“仵作大人,民女见你脸色苍白,神色急躁,似乎哪里不舒服?”
陶冲目光看向仵作,发现他脸色极其难看,便道,“你怎么了?”
见陶冲发问,仵作只得回道,“那日替王公子验尸之后,卑职双手就剧痒无比,一抓一个泡,待今日,几乎痛得快抬不起来。”说完,吃力的伸出了那满是水泡的双手来。
陶冲皱着眉头,“怎么会这样?”
仵作几乎哭了,“今日来的路上,遇到了小神医桑公子,桑公子告诉我,这是毛喇子粉留下的伤口。一旦沾染少许,都会剧痒剧痛。我寻思着毛喇子哪里来的,待今早重新检查王公子尸体时,发现他领口上竟有此物。”
江行云道,“王公子领口有此物,仵作大人验尸时不小心沾到以至手剧痛无比。那从背后簕住王公子的凶手,想来应该沾染得最多。”说完,目光如刀刃般锐利落在了男子身上。
而地上的杀猪匠却已是瘫到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惨笑一声,缓缓扯开自己的左手的纱布。只见整个手腕全的水泡和因为剧痒而抓破了的血水,伤口和仵作一模一样。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惊骇在原地。
看着几近溃烂的手,他只是笑,那笑声狰狞恐怖,听得人发毛。最后,他猛的抬起扭曲的脸,怒吼道,“难道那畜生不该死吗?!他就应该被千刀万剐,我就算下地狱也要再杀他几次。”说着,就一头撞向了旁边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