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云等着他的答案。
他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温度，“没有郡王府，小川子去哪里都是死路一条，即便是回你江蓠寨，也没人解得他体内的蛊。如今他还在与蛊虫的契合期，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若郡王府不出手，他今晚就可能会死。即便是侥幸过了这三个月，但是三个月之后呢？每次满月，他都要忍受噬心之痛，熬过了这次，下次呢？体内蛊虫长久得不到解药，将会越来越疯狂。到时候的他，才真的会人不人，鬼不鬼！”
江行云瞳孔陡然睁大，眼底惊骇难掩，到最后，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声音颤抖道，“萧蔚，你们到底给他下的什么蛊？怎么会这样？”
千年来西南地区自有神秘的苗蛊，这种蛊传女不传男，一般分为情蛊，怕蛊，恨蛊。其中最广为认知的便是情蛊，是西南阿妹为了防止爱郎在外面沾花惹草，特意下的蛊。下蛊人，也是唯一的解蛊人。至于怕蛊恨蛊，是为了给自己害怕和憎恨的人，也需下蛊本人为媒介。可小川子这种，分明说不通。
萧蔚看着她神色里的惊诧和质疑，他沉默了片刻，神色冷酷，显然是不会将那蛊引告诉她。
见她眼底涌起的失望之色，他道，“江小鱼，你要记住一点，我或许不会告诉你真相，但是我不会对你撒谎。”
江行云绝望的闭上眼睛。
此刻马车里，传来轻微动静。她掀开帘子，看到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小川子睁开了眼睛。
她忙上了马车，扶着他坐起来。小川子怔怔的看着她半响，似终于反应过来，“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又在哪里？郡王殿下？”说着，目光落向江行云身后。
“既然醒了，那你就自行回去。”萧蔚站在车外，目光冰冷的看着小川子。
“可他还很虚弱。”江行云忧心道。
“虽是虚弱，但是死不了。”
听得他近乎冷酷无情的声音，江行云紧紧握着小川子的手，“即便是要回去，小川子也需在我身边。”
萧蔚没有理会她，而是盯着小川子，“你刚不是问你们在哪里吗？本王告诉你，这里是威县。你家姑娘为带走你，闯了赌坊。”
小川子脸色惨白，惊骇的看着江行云，然后微微颤颤的爬起来，下了马车跪在地上，“姑娘是无心冒犯，还请殿下指一条明路。”
萧蔚负手而立，道，“你自行回乱葬岗，对见过你姑娘一事，不得对任何人提及。”
“是。”小川子起身，看了一眼神色迷茫的江行云，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马厩，牵了一匹马，疾驰而去。
看着消失在雪夜里的人，江行云有闭上眼睛，无力的靠在马背上。
一种未曾有过的绝望和无力感此刻聚集在心头。
她的小川子，在江蓠寨恣意潇洒无所畏惧，天真浪漫的小川子，方才的眼底，竟是忌惮和恐惧。
萧蔚将客栈里的小河唤出来赶马车！
马车启动，萧蔚坐在车里，看着车里上好的银炭，摊子和暖手炉，不禁冷笑出声，“这么短时间，车里布置如此齐全，看来四哥还真费了些功夫。江小鱼，若本王不来拦住你，你是不是要打算带萧定回江蓠寨。”
江行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四王爷萧定屡次有恩与我，他若要去江蓠寨，必是贵客相待！”
“江蓠寨不是有个规矩，叫生人不进，死人不出吗？”
江行云眼眸不由一眯，“王爷对我们江蓠寨的规矩知道得不少。生人不进，死人不出那是十几年前的老规矩了，现在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虽是老规矩，可十几年过去了，江湖人士都忌惮于此，从未有人进入过江蓠寨。江蓠寨的人，也谨守规矩，从未离开半步。”
“这话不对，我不就离开了寨子？”
萧蔚打量着她，似笑非笑道，“江小鱼！二十年前那场婚约，等同于告知江湖，你不是江蓠寨的人了。自此，江湖一切，皆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他，“我父亲和叔伯虽然不下山，那是因为他们怕土匪身份吓到了附近的村民而已。这跟江湖有什么？”
再者，这几年晋地还算太平，寨子无忧，几个峰都能自给自足，如同世外桃源。
萧蔚没接话，只是看着神色天真的她。
他的眼神复杂，看得她竟有些头皮发麻。直到几年后，她才明白，萧蔚话里的意思！
“江小鱼，不要再用鬼术了。”车里陷入长久的沉默之后，萧蔚突然再度开口，声音却是带着警告之意。
江行云无力道，“并非我想。那种情况，我只得出此下策。”将那白褂子御魂成厉鬼之后，她感受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即便是此刻和萧蔚说话，也似乎要用尽她的力气。
鬼术阴毒，反噬鬼主！
她此刻比谁都清楚滥用鬼术的危害性。
看她心不在焉，他声音陡然凌厉，“你应该庆幸，在二十年前，我们就知道你江小鱼的大名，否则，这两次鬼术，别说其他人要杀你，就是本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十九岁的她，若真是涅槃战鬼，他必亲手刃之。
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她一怔，望着他冷笑道，“殿下所谓的不放过是什么意思？杀我吗？因为我是战鬼？战鬼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你们这般趋之若鹜？那如果我真是战鬼，萧蔚，你会亲自杀了我吗？”
听得战鬼两个字，他脸上难言厌恶。
那样的神色对她来说，如同刀刃凌迟在心上。
“你不是。”他冷声打断她的话。
“萧蔚，我突然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你。”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受宠跋扈的病弱郡王。
可经这一次，她这才发现，他身上有太多秘密。
他本人，郡王府，赌坊，黑市。
这些秘密的危害性，在小川子身上，她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
这话似乎触到了他的逆鳞，江行云看到萧蔚的脸陡然失色，连唇都没有了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