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目一看，江行云不由大骇，几乎没有做多细想，越窗而进。
只见半盏茶之前还在看书做笔记的大皇子此刻已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具尸体。
江行云终于看清楚了整个人的长相，五官端正深邃，只是因为七窍流血，而显得有些恐怖。江行云打量着屋子，看到方才他的桌子上，放着大量红色的细丸。江行云伸手捏了捏其中一颗，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再打量死者，见他双手捂住胸口，紧咬着唇。
江行云捏着他嘴巴检查了他牙齿和舌头，不由重重叹口气。
“爷，该用晚膳了。”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江行云小心的退出了房间，翻身上墙，离开了王府。
雨书回来时，看到江行云还站在客栈对面的小巷子发呆。那几具孩子的尸体被拖走了，但是现场并没有打扫，天黑之前，江行云给他们拿来的食物，此刻洒得到处都是。那只完整的烤鸡，被人踩烂，上面沾满了灰尘。
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心怀慈悲，雨书心里也一阵难过，上前将地上的垃圾收拾了，“江姑娘，那几个官差将那几具尸体拖到乱葬岗外面烧了，我来不及检查。”
似也料到这个结果，江行云朝她点点头，转身回了客栈，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头低声道，“大皇子也死了。”
雨书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这一夜，江行云觉得心情格外沉重，几乎一整夜，都无法入睡。
次日清晨，她洗漱起床，雨书又出去打探消息了。不过没多久，匆匆赶了回来。
“江姑娘，现在外面都在传。这大皇子严守克己，却沉迷五十散。昨晚吃五十散过量，七窍流血而亡。”
江行云立在窗前，道，“大皇子的案桌上，的确有大量的五十散，五十散内还加了曼陀罗。但是，他死得非常痛苦，以至于，将牙齿都咬断了，却是连求救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吃五十散的人，是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死的。
“江姑娘你的意思是大皇子死有其他原因？”
江行云看着楼下来往的人，道，“大皇子怕是死于蛊毒。”
“蛊虫？可是，蛊毒要三月才能在宿主身上存活并控制宿主。大皇子武功高强，何人能对他下蛊呢？而且连大皇子自己都不知道？”
“这是我的猜测。”江行云叹了一口气，“我们去街上转转吧。”
“江姑娘，午膳打算吃什么？”
江行云摇摇头，“今天突然没什么胃口，去喝点茶吧。”
两人装扮了一番，就去了临街一座茶棚。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上号的碧螺春，就听得里面都在议论昨晚死的那个几个乞丐。大皇子乃皇亲国戚，老百香再八卦也惜命，不敢私下意乱，便谈起昨晚死那几个小乞丐。
“你们说真是诅咒吗？”
“可不是。都说死的那些人，周身发黑，像是被厉鬼锁魂。”
“这样说，那说法是真的了？”
“蛟龙困幽潭，厉鬼行人间。”
“嘘，不要脑袋了。”有人低声劝道。
江行云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外面，神色有些冷淡，“蛟龙困幽潭，厉鬼行人间。真是好呀，还真是厉鬼在人间。雨书，让姑姑安排见面吧。”
旁边的雨书愣了愣，疑惑的看着江行云。
要知道，那二皇子如今还被软禁呢。
“他马上就会出来了。”
喝了茶，江行云回到客栈，沉沉的睡了一觉，到日落天黑后，她才睁开眼。
上京一片繁华，可这繁华的城内亦和大燕一样，四处都有消散不去的冤魂。
又死人了。
她目光不由微微一沉。
不多时，雨书进了房间，告诉江行云二皇子已经出宫，就在他出宫前，大泱又有一位朝中大臣，服用五十散过量而暴毙。
这个大臣是非常硬核的大皇子党。
与二皇子泱颉的会面定在了两日后，醉乡楼。
花灯初上，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醉乡楼门口，接着一个男人在两个侍卫的保护下，上了三楼。
在三楼雅间，江行云看到了二皇子。然而让江行云意外的是，看到的却是一个脸色微显苍白，长相温润尔雅的男子。
“早听闻赤焰将军是个女子，今日一见，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失敬失敬！”泱颉看着眼前这个衣着素雅，但容貌却相当精致漂亮的女子，不由惊讶片刻。
更重要的是，他一眼看出来了，这个女子，竟不是鲛人。
“二皇子客气。这几日委屈您了。”江行云只当他是客套话，迎他坐下，便将先前拟好的一叠文牒递到二皇子面前，“客套话不必多说，这是我们的请求，请二皇子过目。”
看着文牒上面的列得清清楚楚的要求，光是第一条，泱颉就愣住了。
“禁止买卖鲛人？”
“是。”江行云沉声道。
“可……大洲各国从来没有这个先例？”
“没有先例，二皇子自然可以开这个先例。”
看着江行云好不退让的神情，二皇子眯了眯眼睛，“夫人，你知道，此令颁发会涉及到多少人的利益吗？”
“利益就是罪恶的根源。不断他们利益，鲛人永远得不到自由。”
泱颉眼底闪过一丝愕然，“自由？我以为夫人只想要这些鲛人回归东海？”
“不是。”江行云一字一顿道，“我要的是，他们于人族一样，享有等同的权利。”
“夫人您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今鲛人在大洲为奴，能让人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归东海，已是机会渺茫。你还让他们与人族一样？”
泱颉的语气里透着不可思议。
可眼前的女子，脸上没有丝毫戏谑的神情，反倒是眼神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冷静决绝。
“难道二皇子希望您的孩子生下来被人诟病？难道您不希望自所爱的女子，不因血统而在后宫受到和排挤凌辱？”
选择二皇子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有个非常宠爱的姬妾，就是鲛人女子。
“我能保护他们。”
“保护？”女子勾起唇角，轻笑道，“二皇子您能时时刻刻保护他们吗？我想，他们也不需要您的保护，而是需要，别人时时刻刻的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