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王府这么久,户应霜当然知道萧蔚衣食住行都是有人伺候,身上一针一线,都是府内特制,再由紫衣过目。
可现在,萧蔚却自己缝制衣衫,还那么认真。
人家王爷舞刀弄枪,她们王爷穿针引线?
萧蔚缝好了小袄子上的盘扣,再连同旁边的胎衣一起叠得工工整整的,放在了小榻旁边的柜子里,这才回身看着立在旁边呆若木鸡的户应霜。
他目光清冷,可她一迎上,却仿如触电,整个脸霎时通红。
“听说王爷您午后入宫了?”她小声的问。
“你在宫里做了什么?”
她想起了出宫前江行云那番教导,在回来的路上,她也认真反省了自己的行为的确会给郡王府带来大麻烦,甚至让萧蔚陷入危险的境地。
她正要开口道歉,又听得他言,“你虽为她出气,可想过你的冲动,反而更会让她在宫中艰难,甚至四处树敌吗,也不会丝毫为她赢得别人的忌惮。”
户应霜愣住,然后反应过来道,“她是贵妃娘娘,还有最高贵的血统,凭什么要让她们踩在脚下辱骂?”
“你知道她才从晋地来燕京时,她所受到的非议远比你在宫中听到的难听多了。但是你看现在,除了宫中那些妒忌谗言他的女人,皇城内还有谁非议抑或低看她?”他顿了片刻,抬头看向窗外,“而且,她从来不在乎别人任何眼光。”
一肚子的辩驳,在他最后的语气和眼神里完全败下阵来。
她怔在原处,看着他那完美得无可挑剔侧颜,心里再度涌起难言的酸涩。
“那该怎么办呢?”她沮丧的道,“就任由那几个女人这般说吗?”
她原本以为他会责骂她会将郡王府陷入困境,却不想,是说她给江行云惹了麻烦。
“若本王是你,不会给王珍一耳光。”漂亮的唇角扬起,萧蔚道,“本王会让她们永远开不了口。”
户应霜杏眼惊愕的看着他。
他已回过头来,邪长凤目睨着她,笑得不寒而栗,“你虽是应璇玑之后,却一点没有继承到她的手段。蛇山圣母,应璇玑,不是一向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这一点,本王倒是非常苟同。”
说完,窗外突然响起了鸦雀的声音。
这声音尖锐,在入秋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甚至可以说是阴森。
蛇山圣母,应璇玑,任何一个名字在江湖上都足以让人闻之色变闻风丧胆。
可他念叨自己母亲时,眼里甚至有一丝不屑。
户应霜离开之后,青竹园里出现一个人。
那人身着蓝色的衣衫,手里抱着一个盒子,恭敬的跪在萧蔚面前。
“殿下,一切都按照您意思办妥了。”蓝随道。
“很好。”榻上之人靠在梨花椅子上,手里还持着针线,闻言,动作只是稍顿,“终于开始了,我等这一日,也等太久了。耶律奇珍的头颅,应该硬得狠,需要悬挂十九日,才能做成酒杯。”
“是。”蓝随起身,正要退下。
榻上之人再度起身,“对了,他不是喜欢看旗帜,让他看过够。”
蓝随点头,转身消失。
榻上之人这才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往书房走去,如往常一样,打开了里面的机关。
进了院子,看到少年坐在轮椅上仰头夜空。
听得有人进来,他喃喃道,“沉雪,我方才意识到,已过了九九重阳节了。”
“是。”
“这是第十四个重阳节了吧。”少年道,“第十五个重阳节,海国之路就会重启了,地图你找到了吗?”
进来的人靠在茶树下,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少年不解的看着他,“什么东风?不是只要找到地图,就能看到天涯门吗?”
茶树下的萧蔚抬手摸了摸那血红的茶花,轻笑道,“你忘记了天涯门是怎么消失的?是母妃用鲜血封印了天涯门。九九重阳节,天涯重现,自也要鲜血献祭才能打开。”
“可……一定要这样吗?”
“当然。”萧蔚绝色容颜在茶花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娆,“难道你不期待血祭吗?”
“那得多少人?”
指尖用力,花瓣汁水鲜红如血,萧蔚低眉看着被染红的手心,“一千人,一万人,即便是十万人都不足以祭奠我族死去的亡魂。”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然后猛的咳嗽起来。
他本就虚弱,这一咳嗽,如同坏了鼓风箱一样,整个人在轮椅上也摇摇欲坠。
萧蔚上前,手放在他肩头,“户应霜只是半个战鬼,鲜血不能让你痊愈。但是你放心,应璇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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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入秋,树叶已泛微黄,即便是午后的日光也显得有些阴冷。
萧定走到关鸠宫,门口的常嬷嬷正要通报,他却抬手制止住了。
走到房间内,江行云已用过午膳正在午休。因为侧躺,她小腹微微凸起。明明入秋了天气转凉,她却身着单薄,身上未盖一物。萧定看着旁边的毯子,伸手拿起来正要弯腰替她盖上。
床榻上的女子猛然惊醒,快速拔出枕头下的刀,抵住了他咽喉。
“不要碰我。”她脱口叫到。
萧定一愣,看到她脸色惨白,眼底里满是警惕和恐惧。
两人目光对视,似乎看清楚了他的脸,她脸上戒备这才褪去,然后长长松一口气,将刀重新放回枕头下,道,“你来了呀。”
他眸光微闪,看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关鸠宫的守卫如此不当,竟要让你在枕头下放一把匕首吗?”
“不,和守卫无关。”她避开他目光,道,“去大泱时养成的习惯。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继续纠缠这个她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前朝繁忙,抽空过来看你一下。顺便,有些事情可能要告诉你。”
她起身,走到桌子前,端起茶杯一口气喝掉一杯,这才缓过气来,转身看着他,“什么事?”
“两个月前北厥开始发生瘟疫,人畜都一夜暴毙,尸体诡异形同干尸,像是被人晾晒过一样。”
“怎么会这样?”江行云愣住,“那现在呢?瘟疫可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