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萧定这才真正意识到，蓝灵儿脸上那种异于常人的菜色，并非因为疲惫。
这是一种他熟悉的表情，痛苦而绝望。
“难道真没有一点办法，即便海国之路打开，天涯门重现，他依然不放手？”
“血债血偿！他要用大洲人的鲜血去祭奠海国亡魂。但凡沾染过鲛人血债的人，必偿之。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如今谁逃过了？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北厥皇室可有一人活着？不瞒殿下，南一疆皇室如今就我一人。他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复仇，为了毁灭。”
“你既知道他目的，那为何甘愿臣服他？”
蓝灵儿一怔，“我若是违逆，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我若归顺，或许，我的子民还有一条生路。目前来看，大燕已成了大洲人最后的希望了。若他日我子民走投无路，无奈越过沧澜江，还望陛下能大慈大悲收留他们。”
“蓝灵儿陛下真觉得我大燕安全吗？”
“也或许是当年你们大燕皇室并没有参与海国一事，也或许是他还念着一点皇室的恩情，他目前并没有动大燕的意思。前段时间南岭之事只是为警告，他如今真正的目的是要摧毁大泱。不瞒陛下，如今的大泱已经是活死人了。外表鲜活还在挣扎，可内里全是腐肉和虫。”蓝灵儿顿了片刻，“陛下若想自保，那就不要参与大泱之事，以免引火自焚，烧了他最后一点对大燕的怜悯。”
许是感激萧定能将这个手链给她让她回去复命，蓝灵儿把心中所想告知。
待转身离开养心殿时，突闻里面传来急促的咳嗽声。
蓝灵儿步子一滞，惊骇的回头看向养心殿，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那咳嗽声，彻底湮灭。
离开皇宫，蓝灵儿走在萧条的街道上。
没走几步，她突然回身，看着夜色街道尽头道，“出来吧，你跟了我一晚上了。”
话说完就见一个少女从旁边走出来。
“你是谁？”
少女打量着蓝灵儿，又看着她手里的手串，低声开口，“户应霜。”
蓝灵儿了然。
萧蔚当时大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洲，户应霜这个名字，她自然不会陌生，怎么说，她曾今也倾心过那个恶魔的。
户应霜有些紧张的看着蓝灵儿，“他现在怎样？过得还好吗？”
户应霜一开口，蓝灵儿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真是可笑，与其担心那个魔鬼，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听闻，他在离开燕京之前，可是你们蛇山出手阻拦了。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迟早会找上门来，让你们生死不能的。”
户应霜唇色惨白，“是我们对不住他。可我现在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说完，蓝灵儿发出痛苦的声音，整个人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户应霜上前一看，只见她手臂上脖子上鼓起一个大包，好似有个虫子在里面钻。
拿出一个药瓶放在蓝灵儿唇边，很快，痛得快失去知觉的蓝灵儿缓过气来。
“你这个是什么东西？”
户应霜道，“是我蛇山宝物之一，蔓蛇花凝露。蔓蛇花，十年开一次，一次只开一朵，只长在最阴的尸体之上。十朵才能提炼一滴凝露。蔓蛇花凝露，有致幻和缓解疼痛的作用，能暂时压住你蛊虫带来的痛苦。我可以将它给你！”
蓝灵儿眼眸微闪，毫不客气的拿了蔓蛇花凝露。
“方才你没听到吗？我说了他是个恶魔。成日以恶灵为伴的魔鬼。”见户应霜还一脸茫然，蓝灵儿讥笑道，“魔鬼有感情吗？没有！他现在就是一个人形怪物而已。他把我们控制成活死人，其实呢他自己何尝又不是。”
看户应霜脸色痛苦，蓝灵儿心里又莫名升起一股快意，转身就走了。
“都得死，所有人都得死！没一个人能活着，哈哈哈。”蓝灵儿走在夜深的街道上，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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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
萧定摊开手心，看着手心里的血沫子，眸色不由黯沉下去。
“陛下，又有急报。”
养心殿外，一黑衣人飞快进来，将手里加急密信递上来。
“陛下，这是大泱陈国公来的密信，希望您支援。”
成容将信接过，递给了萧定。
待黑衣人离开之后，成容道，“陛下，目前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我大燕境内。大泱齐太后密信皇帝泱喆已经彻底疯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最多再过三个月，大泱成为下一个南一疆。即便是我们出兵援助，与大泱目前的情况也是无济于事。”
“你的意思要朕袖手旁观？”
成容跪在地上，“或许如蓝灵儿陛下所言那样，海皇他还对大燕还有点恩情。”
萧定摇头，“成容啊，你要明白一点，唇寒齿亡。若我们真对大泱袖手旁观，弃之不顾，那下一个，真正孤立无援的便会是我们大燕。我们不能抱着任何侥幸，希望敌人会有怜悯之心。若是那样，大泱未亡，我们便就先亡了。咳咳咳……”
说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成容赶紧上前扶住，发现萧定整个人已经痛苦的扭曲起来。
“陛下，你怎么了？”
萧定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成容，“朕怕也是中蛊了，几个月之后，朕或许会是另外一个神志疯癫的泱喆。”
成容整个人都愣在了远处，大脑一片空白。
难怪一个月前，陛下突然让他召十一皇子秘密回燕京。
“陛下！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成容只觉得如鲠在喉。
萧定苦笑道，“这些年他一直蛰伏在大燕，十几年！他用了十几年，给整个大洲，给各国皇室早就下了网。”
已是夜深，但是皇宫同样逃不开那燥热。
成容看着终于睡过去的萧定，又看了一眼小全子端出来的那盆血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拳种种的击在旁边的柱子上。
血水顺着柱子流下，成容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里面昏睡的人，低声道，“给苏笑飞鸽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