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城外,颜朔和迪亚两个人鬼鬼崇崇地绕过看守的卫兵,摸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即便是第二次再看见这座城市,颜朔依旧感到十分震撼,这样的伟大造物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他问了塞里芬,但那个老头也不知道,一脸迷茫。“这就是你曾经逃出来的地道么?”
颜朔好奇地扒拉开一堆杂草,是一个小又窄的地道,大量灰尘扑簌簌落了下来,迪亚边上前帮忙处理边向颜朔耐心地解释,“嗯,这条地道可以说是唯一一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城里的通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能使用。”
迪亚检查完毕后,他满意地搓了搓手,向着颜朔深鞠一躬,“到离别的时候了,朔,祝君武运昌隆。”
感受到迪亚热情的视线,颜朔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种被人寄予希望的感觉,压力好大。“我会尽力的。”
颜朔使劲拿着火柴划燃,将手中火把点亮,火焰照耀着他的脸庞,神色令人琢磨不定。在进入地道前,颜朔脚步顿了顿,“如果说,我成功了,迪亚你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出乎意料的是,迪亚并没有犹豫太久,而是坚定地向颜朔回答道,“我希望能够上学。”
颜朔不解地眨了眨眼,迪亚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困惑,腼腆地笑了起来,“在城里,只有贵族才能上学,像我们这种平民是不行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坐在大学堂里安稳的学习。”
颜朔听后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向迪亚挥手告别后,他转身走进隧道深处,向着黑暗中前进。啪嗒啪嗒脚步在通道中产生的回响显得四周异常寂静,颜朔打着火,小心翼翼地对照着地图向前走着每一步,他回味起刚才的对话,内心满是苦涩。一个穷苦高中生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去拯救人民什么的,无论怎么想好像都么靠谱吧......自己怎么就脑袋发热应下来了。真蠢啊。想到这,颜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孤独与沉寂的氛围压迫着他的神经。咔——颜朔如惊弓之鸟般抬起脚,他将手中的火把移向身侧,燃烧的火焰照亮了眼前的光景——是几具穿着破烂衣裳的尸骨,相互紧紧地抱在一起,似乎临死都还在抱团取暖,而且,都是小孩子啊。颜朔蹲下身,他左右望了望,静静地将他们的尸骨拖到一旁的坑内,用手捧住泥沙一点一点地将其掩埋。的确,这地下通道没地图谁都很难走出去吧,更何况还是几个小孩,唯一能陪伴他们的只有对生的渴望而已。听说迪亚当初也是运气好,碰巧选对了正确的道路才获得一线生机,这就是笼中鸟。颜朔温柔地抚平最后的沙土,认真地对着自己亲手埋葬的尸骨,又或是对自己,“一定可以拯救的,无论是什么,哪怕是血与火浇筑的光明路。请相信我。”
在他又七绕八拐了好久之后,面前通道深处吹来了一缕风,是出口。颜朔长舒一口气,功夫不负有心人,地图是正确的。他轻轻地移开类似井盖的圆盘,就这样爬了出去,几只老鼠吱吱叫着从他脚边溜走,破败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又脏又乱的街道,仿佛这些建筑已经废弃了很久。和颜朔在城外看到的光鲜亮丽完全不同,他现在看到的正是这个城市最为黑暗的一面。按照塞里芬那老头说的,我现在应该是在城内贫民区,还得找路去贵族区,或者......颜朔正皱眉苦恼着,眼前一名巡逻卫兵刚好经过路口发现了他,颜朔瞬间眼前一亮,来的好巧!“你是何人,为什么穿着贵族的服饰出现在贫民区,请配合调查!”
卫兵满脸严肃地手持长枪步步紧逼,“咳咳,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颜朔清了清嗓子,“我可是坎贝尔公爵的嫡子,不得放肆,在之前出城“狩猎”中遇上了沙尘暴,受困至今,终得返城。”
他摸了摸腰间,将身份令牌取下来交给卫兵,卫兵在经过一番仔细检查后,态度瞬间变得恭敬起来,“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坎贝尔公子见谅,小的也是职责在身,请允许我带公子回府。”
颜朔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强装镇定地回道,“快点带本少爷回去,这一身快臭死我了,换身干净点的衣服比什么都强。”
“是!”
卫兵向颜朔敬了一个礼,带着他快步向贵族区走去。得亏这少爷本人是个死宅,存在感极低,也没几个人认得,令牌起大作用了。这就是万能通行证嘛。颜朔仔细地把令牌收了起来,这是个好东西。“滚开滚开!不要挡到我们的贵族少爷!”
卫兵粗鲁地推开路口处步履蹒跚的贫民,领着颜朔来到贫民区的街道上,眼前的一幕让颜朔这才真正理解了迪亚口中地狱这个词——四处都是带着脚镣的人们被鞭笞着干活,神情麻木空洞,仿佛看不到一丝生气,没有希望,没有救赎,移动时产生的金属摩擦声刺耳挠心。颜朔的心情也从成功打入内部的喜悦变得沉重,他脚步慢慢放缓了下来。那些贫民怨毒地看着颜朔,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一般,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来贫民区作威作福的贵族了,颜朔感受到那些视线,一阵胆寒,有人想刀我!“呜咳咳咳”带着痛苦的哮喘声传来,颜朔循着声音的来源,注意到了角落里蜷缩着的母女,地上残留着一团裹着血丝的唾沫,母亲紧紧地抱住她的女儿,她呆滞地看着天空,眼神里还多了一份对死亡的渴望。她想要解脱,但这世间还有她所在意的东西。颜朔怔怔地看着她们,给他带路的卫兵这时注意到颜朔并没有跟上他,连忙小跑过来,献媚地低着头,“大人是有什么事要做吗,小的愿意代劳。”
颜朔随手抛给他一枚银币,看似漫不经心地提问,“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工作,却被允许偷懒。”
卫兵搓了搓那枚银币,脸上笑容更甚,“这贱民得了不治之症,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了,让她自生自灭,再给她收尸就好。”
叮一枚金币抛进了卫兵的怀里,随即颜朔的声音传来,平淡,不带有丝毫感情,“把她们带到我宅邸里,我另有他用,不得把消息传出去。”
“是!”
卫兵兴奋地将金币揣进兜里。城里漂亮的小姐不要来挑贫民区的贱种,坎贝尔公子的性格果然如传闻一般怪僻,这倒也能够理解。卫兵下流地盯着母女俩,“你俩起来,跟我走,贵族大人看上你们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此时颜朔已经独自走进了富丽堂皇的贵族区,他冷冷的看着眼前干净的地面,小姐们与公子挽着手出入着奢侈品店,嘻笑着,快乐,无忧无虑,仿佛从未担忧过自己的生存会遭受威胁。强烈的反差刺激着颜朔,面色铁青。片刻后,他转身离去。不能再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