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楼见酒香的模样,觉得她比她还要紧张。
她微微的整理发髻,拿着一旁的狐裘披风披上出了房间。她眉间淡然,只是清澈的眸底划过一抹暗色。
酒香有些不明容玉楼的举动:“郡主这是去哪儿?”
“正院跪着。”
“王爷说的?”酒香脸上带着怒气,觉得龙越实在是太过分。
“嗯。”容玉楼只是浅浅回了一声,便再也没有言语。
来到正院时,昏黄的烛光微微的笼罩着寂静的院子。院中的花草在烛光的映衬下形成倒影,影子斑驳,顿觉有些夏日之感。
下人给容玉楼点亮了好几盏灯,有些漆黑的正院渐渐的明亮起来。
容玉楼跪在黧黑冰冷的地面上,微暖的膝盖被冰冷的凉意侵蚀,整个身子都觉得寒冷起来。
酒香在一旁担心的看着容玉楼:“郡主,这一夜可不短,夜里寒风刺骨,您怎么撑得住?”
“我可以。”容玉楼语气坚定,不就是一夜么?她撑不住也要撑,绝不会低声下气去求龙越。
酒香眉头微微蹙起,这天气本来才刚刚暖和些,可是夜里的风就和冰水一样冷,这样下去肯定要得风寒的。
她守在一旁,见别院里的几个丫鬟小厮也一直陪着不敢离去,嘴角带着一丝弧度,也不枉费郡主的心思,这些人还算护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里的风渐渐的刮起来,强势冷冽的钻进容玉楼的披风里,冷意渗进她的肌肤里,微暖的身子慢慢的变得冰凉。
她咬着牙撑着,没出半点声音。心里很明白,龙越这次可能真的很生气。
他从小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在临死之际被太皇太后所救,还抚养他长大。这么多年,因为从小性子孤冷,又是平民之子的原因不被其他皇子所待见,只有十九肯亲近他。
能信得过的人,能亲近的人,能彼此交心的人,只有十九和太皇太后。
因为这唯一的两个亲人,他很怕失去,所以小心保护,不想让任何的阴谋算计靠近他们。
而她今日所做的就是阴谋里最让人痛恨的手段,利用。
利用二字说来简单,但实则参涉的人心可不少。
这棋盘上的棋子皆为利用。这二字就好像一把无情的刀,棋子会互相吞噬撕咬,变成人杀人,而幕后的操纵之人才是最为得利的人。
龙越心里将这些东西早就看了个透彻,他想要的是最纯粹的心思,那些谋算和阴诡,是他心里最厌恶的东西。
她在他面前也算是满腹算计,做事也算狠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每个操棋之人必有的心思。
而且她面对的局面,不允许她再有一分仁慈。
屋内。
龙越背着手站在门前,看着跪在院子里的容玉楼,薄唇微微的抿着。
江离站在他身旁,眉头蹙起:“王爷,这夜里寒冷,王妃毕竟是闺阁女子,这怎么受得了?”
龙越垂下深邃的眸子,没出声。
江离见龙越不说话,继续道:“王爷,奴才觉得王妃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也并非故意利用十九爷。”
龙越转身看着他,俊脸上带着冷意:“酒香和你说了什么,你这样帮她主子说话?”
“这.....王爷,奴才和酒香一起共事,帮她主子说话也是应该的。”江离低下头,脊背开始发寒。
龙越走近他,眸子带着些怒意,声音低沉冰冷:“既然你这么心疼王妃,那你便和王妃一起跪着吧。”
“王爷!奴才可没有心疼王妃!”江离立马跪在地上,觉得自己真是多嘴。
王爷正在气头上,他还偏往枪口上撞。
龙越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酒香在容玉楼跪下之前,许给你什么好处?”
“奴才说不得。”江离低头,他和酒香之间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让王爷知道。
“既然说不得,那就是在本王眼皮底下受贿。”龙越转身进去,话语里的意思江离应该很明白。
江离垂下眸子,算是认命,早知道就不该被酒香那丫头迷惑。
“奴才这就去领罚。”江离语气低沉,恍惚间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被酒香算计。
他这个时候求情,只会惹怒王爷。而他必定会受罚。
本来她就是极其护主之人,怎会忍心看着自家主子在院子里跪着,所以想了些好处,引他上钩,让他陪着她主子一起受苦。
这番小小的谋算,他不但中计,还趁机报复了他。
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江离起身出了门外,来到容玉楼身侧跪下。
容玉楼偏头看着他,不解:“你来跪着做什么?”
“回王妃,奴才能跪在这里,全靠你家奴婢所赐。”江离语气冷冷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酒香看起来俏丽可爱,谁知道心眼比谁都多。谁会想到她这个时候,脑子里还能想出阴谋来。
容玉楼看了眼酒香,见她脸上带着淡笑,心里立马明白,只是没想到酒香刚刚消失的那会儿是引诱人上钩去了。
“王爷还生气?”容玉楼语气平和的问道。
“是。”王爷的性子,生气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他有没有说什么?”
“王爷向来有事都藏在心里,绝不会多说一句。”今日王爷这样对王妃,要不是太过生气,怎么可能动粗。
容玉楼垂下眸子,龙越什么都没说,那钟少卿的安危,他还管不管?
江离如今就跪在这里,根本就没去府衙办事,要是丽长公主和文宣王今晚便动手,那这案子还没开始,她便输了。
她眸子看着卧房周围,见没有江文的身影,眸中含着笑意:“江文在哪儿?”
“带着几个人在府衙监牢连夜把守。”江离回道。只是要十九爷求的事情,王爷就没有不允准的。
王妃真是看得准,知道谁能对王爷起作用。
“王爷怎么参涉此事的?”龙越最近主审军饷案,平白没有由头的参涉此案,会让人生疑的。
“王爷从不参涉党争,此案还牵涉丽长公主等人,王爷绝不会搅这趟浑水。”江离脸上带笑,这就是王爷的高明之处。
容玉楼垂下眼帘,埋头沉思起来,眸中的光由暗黑变得明亮,似乎想到了什么:“钟少卿隔壁监牢关的谁?”
“自然是军饷案的要犯。”
“廷尉台的监牢可不少,王爷怎么做到将要犯关进京兆衙门的?”容玉楼还很好奇,龙越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在短短时间之内做到这些。
“这要犯得了寒疾,廷尉台的监牢阴暗潮湿,只会加重他的病情,所以只能将要犯转移。”江离语气温和,觉得王爷的智慧是旁人不能比的。
容玉楼思忖了一会儿,眸中带着欣赏。
诸葛清就在府中,要想一个人得点寒疾,实在是太容易,一颗药丸下去,就完事。
这要犯的人选也很好选择,是刘敬之的亲信即可,这样的身份有人连番把守,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龙越这样的人,心思真是太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