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虽说时间转瞬即逝,可他却度日如年,奸逆未除,大仇未报,他如何能夜夜安眠,过安逸的日子。
如今他重回侯府,也算对得起母亲,也对得起侯府的两百一十三条亡魂。
铜底鎏金字的牌匾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清明佳节原本阴云暗沉,如今却出现晚阳,好似彰显着是一抹曙光,等待终将赢来一切希望。
天色渐渐的暗去,濮阳侯府已经挂满了白绸,房檐牌匾,皆是黑白交错一片。
明艳的白,纯墨的黑,好似将白日和黑夜交错在一起,颠倒阴阳,祭奠仙逝亡灵。
墨蓝的天空积满浓黑的云,笼罩在镐京的整个上空,骇人的闪电出现在云层里,分成宛若弯曲的小蛇,蔓延开来。
雷声悄然而至,一声声闷雷响彻在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瓦砾上,滴滴答答的宛若清脆的乐器之声,细微的渐渐传开来。
寒冷微冽的风吹起白绸,大堂里烧尽纸钱留下的灰被风卷起,腾腾而上。黑夜朦胧中,斑驳的火星在空中闪得明亮。
斑点的火光,好似黑夜中的星星,安静却绽美。
闽越王府。
容玉楼靠在床头浅眠,干净细嫩的小脸在昏黄的烛光映衬下甚是婉约迷人,精致带着韵色的眉眼轻轻的闭着,细长密集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层浅浅的暗影。
她手里还握着书本,人却已经睡着,身上盖了锦缎软被,该是在榻上看书睡着的。
一夜过去,次日清晨醒来时,天边晴朗一片。
容玉楼在歇廊里煮了一壶清茶,茶的清香在鼻息间缭绕,闻着不仅醒神,还甚是静心。
酒香说,文远已经回到了侯府。
但,该有的兵权和权力,一样没说,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只是现在也不急,过几日,兴许便有了消息。
南楚皇帝亲审的案子,一定会结得很快。
微微的垂下眸子,看着案几桌上的芙蓉糕,嘴角扯出弧度。龙越爱吃的糕点,怎么放在她这儿?
她又不喜欢。
正想起身出去,却见龙越一身华衫走进来。他的衣衫总是比雪还要明白,衣襟上也是乾尘不染,不曾有一丝色彩修饰。
这白,本身应该是纯净、纯白。可他,双手血腥斑斑,英灵无数,尤其心思诡诈,行事作风更是不按常理,满腹的阴诡,真是和这雪白截然相反。
他径自坐下,倒了一杯清茶,浅抿了一口,“云姨娘,是王妃去请的?”
“刚至门口,她便已经出来,我未曾说一言一语。”
“看来人心本善。倒是让本王意外了。”他垂下眸子,倒是可惜了云姨娘的死,若是留着倒还有用。
“那是自然,王爷性情乖张薄冷,自然不理解何为善。”
“如此说来,王妃脾性温和娴静,已经理解何为善意?”龙越轻嘲,半斤八两,都没有资格说对方是善良的。
容玉楼微微抿唇,龙越就是生来气她的。
“王爷要是嘴闲,便吃一块芙蓉糕,堵住你的嘴。”她和龙越不知结了什么仇怨,一见面没有不掐架的。
他俩合不来,皇祖母却要硬生生的将他们往一堆凑。
龙越看着桌上的糕点,嘴角带上弧度,“王妃这一次又赢了,应该高兴。”
“说起来,我应该感谢那个哑巴。”那晚闯濮阳侯府,若不是那个黑衣人相助,她可能不会这么顺利找到玉佩和骸骨。
“哑巴?”龙越眸子微微眯起。
“王爷是不会知道他是谁的,玉楼也不会告之。不过我的簪子还在他那儿,我又不知怎么联络他,该如何拿回我的东西。”那晚黑衣人生气走得匆忙,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依照他爱财的本性,肯定将她的簪子给当了。
龙越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眸色淡然“你又背着本王出去见了谁?”
“是王爷不许我去濮阳侯府的,玉楼自然得瞒着王爷去。”
龙越眉目含笑,准备起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下午,长乐坊听曲。”
“又去?”
“不乐意?”龙越语气寒冽,眸子里泛着森冷的光。
“乐意乐意,玉楼一定陪着王爷。”容玉楼心里叹口气,这样频繁外出,倒是应付了皇祖母,可她是真的不行了。
龙越见她不情愿又点头的模样,嘴角带上细微的笑,“王妃若说不愿,本王也允准。”
“没有没有,玉楼很愿意。”她要敢说不,龙越的眼神就能杀死她。
她心胸宽广,性情温和,不和龙越这小人般的臭脾气一般见识。
龙越离开了卧房,出了王府。
柳沁来府上的时候,容玉楼正在后花园里修剪盆景。
春暖花开,花香沁鼻,正是赏景放风筝的好时候。而她,地方不熟,龙越也不许她走远,也没准备带她春游,所以只能在后花园里,修剪花枝。
她摘了一旁开得正艳的玫瑰,觉得甚是好奇,“王爷薄情之人,竟喜欢这等明艳的花。”
柳沁在一旁浅笑,“妹妹不懂,性子冷的人,反倒心里炙热,指不定三弟也是风流之人。”
“姐姐你是没有和王爷相处,他风流不来的。我估计这花,是诸葛神医栽种的。”他们的友谊,倒是深厚。
十年挚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况且龙越本就孤寡少亲朋,难得有这样的人,与他结交十年。
容玉楼带着柳沁去了诸葛清的院子,见诸葛清正在院子里喂蝎子,还是毒蝎,赤红的蝎子,一个个正抢着食物。
每一次来,诸葛清好像都在摆弄剧毒之物。
两人走过去,容玉楼道:“虽说毒药也是良药,可是你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剧毒的东西?”
“因为有个人现在只有毒药才能延长他的寿命。”龙越是最不惜命的人,但却是最命硬的人。
“谁?”
“我虽话多,但病人的秘密我必须保守,你不能知道。”龙越警告过他,容玉楼是尤其不能知道他病重的人。
“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管它是谁,反正不是姐姐,也不是她,亦不是身体康健的龙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