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霞光散射,含着热意的微风袭来,卷起她的鬓间发。
素色衣衫泛起一层层涟漪,在光的映衬下,透出潋滟水光。发髻上的步摇宛若清铃作响,宁和清脆的声音渐渐的传进耳里。
梅园中的幽香传来,密色粉红的花朵寂静绽开。黑色长方形的案几上烧着一壶热茶,正热气袅袅,氤氲濯濯。长廊边轻纱帘帐被掀起,凌空起舞,好似一团无形的白云。
她看着身前的人,一身雪白华衫,神情寡淡,琉璃般溢彩的眸子略显深邃,高挺的鼻梁,微薄紧抿的唇,让他俊美的脸颊看不出一点破绽。
宽大的长袍随意的搭着,看似凌乱,却有难以言表的美。
如葱的玉手拿过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王妃的茶果然好喝。”
“王爷不怕那些怪物伤了十九么?”于他而言,十九该是他最放在心间上关怀的人。
“他身旁亲卫众多,那些东西应该伤不了他。”
“玉楼答应了烈青风要去救他妹妹。”她心里猜测,龙越应该知道她的想法和行动。
不然,她今日和酒香出入长乐坊怎会如此顺利?
“王妃不怕死的本事,倒不是人人能比的。夜探濮阳侯府没死是你幸运,敬王府戒备森严擅闯者杀无赦。”
“所以玉楼才和王爷说,王爷要助玉楼才是。现在龙敬想要杀我,王爷不护玉楼周全?”容玉楼眉目含笑,言语温和。
“护你?”龙越挑眉。
“龙敬已经起了杀心,瑜贵妃让玉楼进宫陪她赏花,玉楼回绝了。他们第一个要杀的是我,随后便是王爷。”容玉楼语气微寒。
龙越嘴角噙着淡笑,“王妃放心,这次本王没想利用你。你既然是本王的正妻,该护你自然会护你。”
“王爷的手段,玉楼是害怕了。”他真正的目的究竟为何,她现在是看不清了。
整肃朝纲,除贪污、除腐败、除冗官?
她不信。
他的智计,他的宏图,他的野心,绝对不止这些。
他的心很大,但也很小,估计装得是天下百姓。
“王妃下得一手好棋,本王只是略施手段罢了。王妃想要得太多,本王自然不会给。”龙越深邃的眸中划过一抹冷厉寒色,五万兵权,可大可小。
“玉楼明白,但王爷要小心,玉楼一定铭记此仇。”那军权之事提起心里还有一阵火焰。
龙越俊脸上含着笑意,看来这只狡猾的狐儿,不仅记仇脾气还不小。
他起身离开,消失在梅园里。
皇宫。
天空一片黑沉,将巍峨的皇宫笼罩,朦胧不清。一轮弯月穿透过暗灰的云层,露出些许明亮的光。
庄严的宫殿静默沉沉,淡淡的云雾宛若蛟龙盘旋,缭绕于上空。萃罱宫中,亮着微弱的烛光,橘黄的光漫过灯笼,进入帘帐。
月华帐前,床榻之上,瑜贵妃一身内衫着身,脱簪批发,准备就寝。
贴身侍女来到她跟前,低语了几句,静静的退到一旁。
瑜贵妃脸上盛怒,将一旁的茶盏摔在地上,碎裂之声响起。
“好大的胆子,竟不将的本宫的令放在眼里,好一个胆小怕事的闽越王妃!”
“贵妃息怒。”
“既然她将邀请文书视若无睹,那本宫也没必要给她留薄面。回绝本宫?那本宫就让她见识见识回绝本宫的下场!”瑜贵妃脸色阴寒,澄澈明媚的眸中闪过一抹狠毒。
“娘娘,这闽越王妃不懂规矩,是该给她点教训。娘娘本想让她死得体面,是她不要。既然如此,倒不如给她点厉害看看,让她声名狼藉。”
“她能聪明的敷衍本宫,看来是个有心计的伪善。本宫在深宫二十年,什么样的阿猫阿狗没见过,容玉楼这样的低贱货,要她的命不过尔尔手段。”她知道得太多,还能看穿她邀请的目的,这样的人留不得。
“娘娘睿智英明。”
“我儿雄图伟业,谋算帝位整整十年,绝不能让她坏事。皇帝心中也一直提防容玉楼,本宫若解决她,指不定皇上还要赏我。”她虽不得龙傲的宠爱,但也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他的心思她自然明白。
为帝王者,自当巩固权位,而不息一切手段。
“娘娘现在执掌后宫,若能为陛下解除忧患,指不定陛下一高兴,这空玄多年的后位,就是娘娘的。”
瑜贵妃脸上高兴,眉目带上色彩,“还是你最知道我的心思。”
这后宫的嫔妃谁不想做皇后?
光耀门楣,富贵荣华,一生尊贵,是后宫女人此生最为向往的事。
若她能登上后位,敬儿就是嫡子,若龙誉毙命薨逝,与世长辞,这太子之位,东宫行院,太子府邸,就是敬儿的。
陛下百年之后,敬儿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受百官朝拜,进宗庙。而她也会被封做太后,这天下也就是她的。
以前,她也是受够了委屈,如今正是飞黄腾达的好时机,她卧薪尝胆已久,只待凤凰涅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后宫薄凉,她穷尽一生也未能得到陛下的宠爱,可即便得到了又如何?情之一字虚无缥缈,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最真实的。
“去,让寒隐速来见本宫。容玉楼活着,就是本宫和敬儿的绊脚石。”
“是。”
夜色更加的沉,黑暗吞噬一切。
弯月被暗黑的云渐渐隐藏,那本就微暗的光,消失不见。
雾气越来越浓,好似一张不透风的密网,将皇宫囚禁于其中。
一夜不过须臾,白驹过隙。
一缕微弱的淡色的光出现在天边,照耀着。镐京城白雾浓浓,像是仙气环绕楼阁,若隐若现。
这该是临近盛夏最为浓烈的一场雾。
容玉楼推开侧门,见长廊中府中下人忙碌,来来往往。她垂下眸子,看着案几上枯黄的宣纸,上面画得是敬王府的地图。
龙越说过会助她,那他一定会安排人去救青玉。但她想亲自去看一看,她心里有一种直觉,敬王府有她想象不到的秘密。
希望她那日种的因,能结得出硕果。
她合上宣纸,脸色微沉,昨日回绝了瑜贵妃,她一定还会用计来至她于死地,看来她的处境在她没倒台之前,是好不了了。
既然这对母子是她谋权的阻碍,那她自然不会留任何的情面。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狠毒。这样愚蠢的事,她断然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