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灰白的淡云染上一层橘红带紫色的光。弯月在天际还是淡色,不细细相看,还朦胧不清。
楼阁之上,纱帐随风而舞,带着热意的微风中浅浅的卷来一丝清凉。
纱帐后,青衣男子坐在铺垫上,手里拿着笛子吹奏着。
曲子低沉不明快通透,有些许凄凉萧瑟。
吹笛之人,面庞白皙,手指修长,明眸若星。身上的气韵清贵非常,隔着纱帐,还以为是闽越王卓绝风华的身姿。
墨发飞扬,一丝丝一缕缕,顺滑柔亮。竟比女子的头发还要好看些。
楼阁之中走来一人,在他身前坐下。
扶青衣停下吹奏,面目含笑,“无双阁主怎么有空来找我?”
“喝酒消遣当然要找青衣公子。”
扶青衣失笑,“你该找诸葛清。他喝酒消遣行。”
月无双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前几日你不是回了闲散居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闲散居多无聊。还是镐京繁华热闹。”
“你父亲和皇上是拜把子兄弟,说来你也算是皇帝的干儿子,怎么就没见他给你个侯爵位。”
扶青衣抿唇一笑,“旁人在乎的,我扶青衣都不在乎。”
“也对。皇上有的,闲散居也有。闲散居有的,皇帝未必有。”这世上不知多少人羡慕青衣公子。
扶青衣拿着酒杯喝了一口,唇齿间全是酒的香醇。
“你今日来找我有事?”
“向你打听一个消息。”
扶青衣笑出声,“无双阁主竟然向我打听消息。真是奇了。”
“没和你开玩笑。你接近过容玉楼,她心里在谋划什么?到底有何目的?”
扶青衣眸色一沉,收了脸上的笑容,“闽越王府的事,我无可奉告。”
“扶青衣,莫不成你真的心甘情愿做龙越的门客?”
“做门客不好么?尤其还是闽越王府的门客。”龙越的标准很高,可不是人人都能做他的门客。
月无双脸色失望,“真是屈才。”
扶青衣把玩着手里的玉笛,“屈才不屈才,全靠自己是否心甘情愿。”
龙越是唯一一个能够胜他的人,他输了一筹,自然得履行自己的承诺。
“你我相识一场,还想着拉拢你谋更大的好处。”
“蓄意谋反的事我可不做。”月无双身后的人是谁他不太清楚,但是目的还算能猜准一二。
“闲散居如此忠心?”
“不是忠心,是无心贪恋权位。”若是要当皇帝,父亲当年何必和皇上结为兄弟。
袍泽之情重于心,身为南楚的子民,自当也忠心为国。况且皇帝仁善,又有何借口改朝换代?
月无双起身,“我今日是白来。”
“你喝了我几十年窖藏的好酒,怎能算白来?”
月无双转身离开,冷着声音,“多谢你的好酒。”
扶青衣看似谁都能接触,但也永远是个看不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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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镐京城甚是寂静,斑驳的树影在地面上形成斜斜的影子。
一道娇小的影子飞身进入矮墙,根据自己记得的路线,来到院子里,从窗户爬进去。
屋内,钟少卿刚刚换下衣服,耳边便传来细小的脚步声,烛火摇曳,地上映衬出娇小的倩影。
他转身将她抱起来,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何舞儿环着他的脖子,“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用脑袋想就是你。”
何舞儿靠在他身上,“我等会儿就要走。昨晚我没回去,差点就被我爹发现。”
钟少卿将她放在床榻上,“你不来也好,我会担心你的安全。”
“可是我想你。”何舞儿抱着他不撒手。
钟少卿眸中温柔,“你是女子,还未出阁,夜晚来我的房间不好。”
她嘟嘴,“你娶我啊。”
钟少卿耳根一红,脸上认真,“会娶的。只是我的身份可能......”
“可能什么?觉得难娶就不娶了么?”她脸上有些生气,要是钟少卿不敢去向皇上求赐婚,她就当是看错了人。
既然不是要走在一起的人,那就潇洒的分道扬镳。
“难娶也要娶。”钟少卿眸色坚定。
“这还差不多。”她扬起小脸,心里高兴。
“我要是去求赐婚不成,还被贬出镐京城,你心里可不能有别人。”钟少卿指腹划过她的脸颊,言语带着些强制。
“我可不是那种人。我就要你。”何舞儿紧紧抱着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他黏在一起。
钟少卿脸上高兴,“放心,我一定会娶到你的。”
尽管他们的身份差得有些远。
她是皇亲贵胄,而他只是一介无关紧要的臣子。
若是能早些遇见她,或许早一日为官,也不至于只是一个小小的宗正。
月色中空,钟少卿送她回去,两人翻墙离开钟府,走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
宽阔的街道上只有昏黄的灯笼光,黧黑的地面上是一高一矮的影子。
到长公主府的时候,何舞儿转身看着他,“我进去了。”
“嗯。”
“我真的要进去了。”
“进去吧。”
她扁着嘴看他,“你就没什么表示么?”
钟少卿无奈,温柔的笑着,“进去吧,现在很晚。”
何舞儿不依,冲过去抱着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才转身飞快的跑进去。
钟少卿见她的背影消失才离开,到街角处的时候,一抹黑影拦住他的去路。
来人还是夜行衣,头戴黑纱斗笠,手握长剑。
黑衣人将他拉进巷子里,寒着声音,“你疯了?何小郡主你也敢高攀?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少卿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郡主,但待她绝对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是感情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刚刚做官几月就高攀何小郡主,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你就是蓄意上位,必将死无全尸!”
“少卿并无高攀之意。”
“你没有旁人会觉得有。主人好心救你,要的是你能够帮她而不是屡次的给她添麻烦。这皇城要生存,有多艰难你不知道么?你有命是不够的,世上千千万万条命,少了你一个根本不差什么。你要明白,你赢官司的那一刻起,你没有人生自由。”
“少卿若是有事,绝不会牵连主人。”
“就凭你现在你能牵连到谁?也就你们钟家仅此而已。明日起,不许和何小郡主见面。要想你们钟家好好的,就给我克制你心里的那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