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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053 国葬(1 / 1)

金星闪耀东方,本是一年中最吉祥的日子,却成了赫梯子民最悲伤的一天。?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王城哈图萨斯,天空依旧晴朗,日光之下的人心却笼罩阴霾。

阿丽娜之死成了另一场沉痛大典,各地头领、亲贵大将,还有多少布衣百姓纷纷汇聚王城,哈罗斯来了;西塞亲王来了;哈赛尔亲王来了;赫尔什亲王也来了,已经出嫁的安卓美妲坚持要和祖父同来相送这最后一程;别兹兰带同老臣遗孤闻悲送葬……

坐镇各方的大将都抛却职责共赴国丧,对此,还曾有好事者暗自担忧,私下里嘀咕起来,万一有谁看准这种机会,趁虚犯境该怎么办?

“机会?”

听到这种话,鲁邦尼抱以锋利冷笑:“如果谁有胆量在这种时候动心思,那最好呀。陛下之痛,正愁没地方泄呢,谁想在此时撞枪口,岂非求之不得?”

的确,任凭是谁,若在此时惹动赫梯之怒,那除非是做好了灭国灭族的准备!

*******

王宫深处,逝去的人盛装入金棺,每一片衣角都是由王亲手摆正,双手抱握鹿头杖,象征权柄的戒指印章一同入葬。凯瑟王仔细梳理着每一个细节,此时此刻,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披戴属于王后的华美盛装,宛如册封大典那一天的样子。是的,每当她妆扮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忆及婚礼的喧嚣与幸福,还清晰得就像生在昨天。她的执拗与忐忑,像个固执的孩子让他抓狂挠头哭笑不得,而至终于等来这一天,他像个绅士单膝跪地,拉着她的手述说婚姻誓言:吉时将到,你就要成为我的王后,但是请记住,在册封仪式之前,这先是一场婚礼。我!凯瑟·穆尔西利,将用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礼,迎娶此生唯一所爱,注定相伴一生的爱妻……

相伴一生,那时谁又会想到一生原来可以是这样短暂。还清楚记得暴风雨夜的重逢,他问:再也不走了?她说:除非我死……

记忆如滚滚大潮,在灵魂深处翻涌燃烧。此时的凯瑟·穆尔希利,不再是强悍治世的王者,而只是一个永失我爱的男人,倒在金棺旁,肩头耸动,那是无法隐忍的离别恸哭。到今天,一切都成了回忆,那句话真是没说错啊:一个人死去,痛苦都是留给活着的人!八年一梦,成就生命中最美也是最痛的回忆。忆及当初,他竟不知道是否真该相信宿命,她留在身边,最初的理由岂非就是为了他能送她走?原来……到最后,终究还是要他亲手相送……

老太婆留下的碧绿明珠,或者是盖棺之前最后一件要安置的东西。

……塞一颗进嘴,便能让她的身体保留到与你同行之时……

凭心而论,他并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照做。绿珠含入口的瞬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眼前生。忽然就有清水一样的东西以极快度溢满金棺,瞬即凝固。一切都生在须臾眨眼,凯瑟王着实吓了一大跳,同在身边多少人纷起惊呼,等反应过来再看棺中人,竟宛如是被封进了冰块。容颜清晰在目,却已是阻隔于两个世界,再不可及。

触手一片冰凉,用力捶打竟硬如铁石。凯瑟王瞠目结舌,这是什么东西?霎那间,诡异的封隔就像一把大锤狠狠敲击他的心,直到这一刻,他好像才真切意识到,今生的爱妻,她是真的死了!被封进另一个世界,从此后,他再也不可能触摸到她!

不——!

这样的事实令他疯狂,用尽所有力气拼命捶打,直至砸破了指节个个见血,身边人不得不齐力拉劝。狄雅歌心中苦叹,他同样是品尝过这种滋味的人,所以非常能够体谅这份心情。冰冷隔绝当前,只能痛声提醒:“陛下节哀,若真的敲碎,恐怕……也会伤及阿丽娜的遗体。”

惊怒化作绝望,凯瑟王倒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重新站起来。

*******

金棺封盖,4o天祝祷,永失我爱的男人,宛如被掏空了灵魂。4o天,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当年幼的孩子哭闹着要妈妈,一再追问妈妈去了哪?他好像只剩下一具空壳,就像个旁观者似的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妈妈累了,她需要休息,所以……睡着了。等你睡着的时候,就会看见她……”

孩子不明白:“睡着了要怎么看?妈妈究竟在哪里?”

他说:“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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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王继位尚未及修墓葬,所以,便选择在地位最崇高的阿丽娜神殿,由木法萨一手主持,于殿宇深处修建起一座墓室。四壁彩绘描画生平,这里,就将是帝国王后永远的安息之所。一如木法萨的承诺,这是属于阿丽娜最后的荣耀,即便是工期紧促,也是把一切做到了最好。而大姐纳岚更遵从当日誓言,是合着泪水,亲手将迦罗·爱奥丽丝之名刻进神殿。

入葬这一天,哈图萨斯内外铺满人群,鲁邦尼走到身边说:“陛下,该启程了。”

凯瑟王听到了,却又好像没听到。一切国丧事宜,皆由鲁邦尼一手主持,实在是他已经没有这份心力,再让理智越情感,去思考更多。

同样失去这份心力的,还有赛里斯,还有裘德,还有阿卡·路易赛德,还有夏尔穆……所有无法接受残酷事实的人,又有哪个不是沉落在悲伤之河,空白了头脑、窒息了呼吸,是被一同带走了灵魂。

从王宫抬进阿丽娜神殿,不算远的路上,送葬人群围绕得水泄不通,鲜花谷穗铺满街道。当金棺进入视野,哈图萨斯的日光之下,响彻哭声震天。

赛里斯一直在看着,看着自己完好的身躯,就宛如是剥夺了她生命的罪魁,是啊,他该用什么心情去接受?以鲜血为祭,以命换命!如果没有这一切,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短暂!

金棺在日光下反射光芒,刺目刺心。王宫正门前,当完成最后的祝祷仪式,行将起棺时,终于,他再也受不了,压抑日久的刻骨之情都在一瞬间爆。

“走开!”

赛里斯忽然一步上前扯开了抬棺奴仆,取而代之扛起担木。见此情景,裘德也冲上去,紧随而至,费因斯洛、亚比斯、阿卡·路易赛德、布赫、夏尔穆、哈罗斯、别兹兰,甚至包括鲁邦尼和木法萨也纷纷加入……无数人蜂拥抬棺,原本的奴仆皆被驱赶。

“起——!”

一声响亮断喝,阿丽娜的金棺,就在赫梯帝国最有权势的亲贵大将们的肩头,被抬向神殿安息之所。直到多年之后人们谈论起来,那一天肃穆而壮观的景象都依旧震颤人心。放眼历国,数算历代上下多少王后,人们真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再拥有这般死后哀荣。那是心甘情愿的效劳,是自肺腑的致敬,更是痛彻心扉的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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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埋没送葬人海,帕特里奥也一直在看着。同样生于王室,这却也是他见过的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国葬典礼。对比当年图坦卡门的葬礼,恐怕都要相形见绌。阿丽娜之死所带来的震动和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哭泣人海中,帕特里奥大概是唯一没有表露悲伤的人,写在眉宇,只有深沉的不安与忐忑。身边,马格休斯注意到他的异样:“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刀没了刀鞘,就必要伤人!现在的问题是,谁会成为宣泄的目标……”

马格休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追问下去,骤然迎上那双琥珀色眼眸中闪烁的锋光。或者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帕特里奥下定了决心,掷地有声向朋友宣告:“说再见!我已经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

*******

葬礼过后,当所有人还沉浸在深痛巨创中时,帕特里奥的辞行,就成了第一个刺激神经的事件。凡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无不为之心惊,直觉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放他走。

辞行时的气氛,大概只能用举众哗然来形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意外和不安,论起他对阿丽娜有多少医治之恩,大姐纳岚都实在忍不住劝一句:“利奥先生,你这是何必,这里明明有那么多的百姓需要你。”

帕特里奥却说:“埃及的百姓,会更需要我。”

鲁邦尼眉头紧皱:“你的心意固然可以理解,但怎敢保证海伦布就会接受呢?他们会如何对待你,你想过吗?多少宿怨难解,若是一踏上埃及的土地就遭遇杀身之祸,岂非太不值得。”

帕特里奥笑了,坦然相对:“纵是一死,我也宁愿死在家乡。”

各方疑虑中,只有王一言不,他既没有皱眉也不觉得意外,淡漠神情不见喜怒。因为很清楚,这是由他的立场决定的。尼罗河的儿子,他的血脉在那里,所以无论走到多远,也终有一天要回归本色,今日既然开口,就必然已是下定了决心。

目光对峙,彼此都充满锋利考量的味道,许久沉默后,王冷冷的声音只有一句话:“我必须提醒你,若决心重返埃及,从今后,你我就是敌人。”

这样的说辞,只换来帕特里奥心满意足的微笑,他居然奉上深深一礼,是自肺腑的心声告诉他:“能与你为敌,是我的荣耀。”

*******

遥远尼罗河畔,阿丽娜的死讯传至底比斯,同样刺激着埃及朝野的神经。自从拉美西斯率队黯然回归,纵然已是意料中,却没想到会这样快。听闻死讯,拉美西斯把自己关在家中,宛如与世隔绝。手中玄铁剑,一如初见时那般锋利闪亮,他看着,就如同看着再也找不回来的野猫。宿命无情,当真的听清了,一颗心也就随之而死。到今天,他无以言说那种刻骨的疼痛与怨愤,是逼得人想疯,却又偏偏不知道该对谁泄,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如果……是死于其它任何理由,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去复仇,应该都会比现在好太多吧?

两个男人,不共戴天的死敌,却是用灵魂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所以,当帕特里奥乍然回归,拉美西斯或许是朝野上下唯一不觉得意外的人。是啊,痛失所爱,那个男人,恐怕现在也一定非常想寻找一个泄的目标吧?

早在医生大队回来时,就已经带回帕特里奥的消息。昔日不被承认的王子,尼弗提提留下的祸根,当他骤然再现消息,居然是投靠了赫梯人,以法老为,人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愤怒。可是,由拉美西斯出面,从中游说斡旋,法老海伦布的愤怒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你相信他?希望接纳他回来?”

转述在哈图萨斯的见闻,拉美西斯格外谨慎的并没有提及书写神谕那些与自己相关的事。一则,以他高傲的心性,根本不屑于依靠帕特里奥的证言来谋求翻身;二则,也是最重要的关键,神谕内容关乎未来王统继承,对世间任何一个做王的人,恐怕都是最敏感的问题,所以,也根本不是他身为臣下可以随便开口去置喙的。

隐去这些,拉美西斯只是恳言劝告主上:“人都是会变的,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陛下就不想亲耳听一听么?”

当时,海伦布并没有吭声,但这番游说还是起到了效果,法老取消了多年来通行全地的格杀令。所以在帕特里奥真正回归时,遭遇缉拿,却万幸逃过了露面即死的厄运。

听到边境萨鲁城缉拿帕特里奥的消息,底比斯压倒性的声音是一片愤怒追讨。

“这个无耻叛徒,居然还有脸回来?”

“杀了他!尼弗提提之子,本就早该下地狱!”

……

群情激愤中,法老海伦布陷入沉默。他不是傻瓜,又怎会看不明白,昔日不被承认的阴毒王子,帕特里奥在人们的印象里就是一条毒蛇,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骤然回归,埃及会用什么态度来回敬他。而现在,他既然敢回,就显然是把生死都抛在一边了。

“你怎么看?”

法老只问拉美西斯,而他想也不想脱口即说:“杀了他,就不可能再得到陛下最想要的消息;从今后,也就等于少了一个最强有力的臂膀,来帮助陛下对抗凯瑟·穆尔西利。”

“臂膀?”

这种说辞,实在让同属鹰派的宰相法伊兹都难于接受:“他为什么回来,真正的动机恐怕还不一定呢。想一想,这些年他一直都跟在赫梯王的身边,正如你的亲眼见闻,这家伙在哈图萨斯分明已是被接纳认可的朋友了,更准确的说法,是成了凯瑟·穆尔西利的亲信!赫梯的王权内幕他了解多少?又参与了多少?若真心想回来给我们做臂膀,恐怕赫梯人都不可能答应吧?而他现在居然能平安走过边境,这还不是大问题吗?凯瑟·穆尔西利怎能容许他重投故乡?说不定……倒是派他来做奸细,可能还更加说得通!”

拉美西斯对这种顾虑嗤之以鼻:“奸细?帕特里奥在这里是什么样的名声,他自己不清楚?赫梯人不清楚?一个根本不可能指望被接纳的人,甚至是所有人都像防备毒蛇一样警醒防范,即便他真想做奸细又该怎么做?若真派奸细,随便换谁都应该比他更靠谱吧?”

法伊兹被噎住了,眉头紧锁:“可是……赫梯人为什么能放他回来?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我坚决不相信。”

拉美西斯叹息接口:“所以,才更应该听他自己说一说,而不是急于下结论,不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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