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脸色大变,早就忘记眼前的大婶是来找王姨娘的了,大门砰的关上,拔腿就往里面跑。
他隐约记得听人说过,前年老太爷之所以买下这宅子,就是看上了这口井,为了这口井,连墙头都拆过重砌,现在的院子比原先足足东移了五尺,当年,为了这个,老太爷把隔壁的院子也买下来了。
“娘,人家把大门都关了,咱们回家吗?”大婶家那个老疙瘩儿子苦哈哈地问道。
大婶自信一笑,往门前的台阶上一坐,晒起了太阳。
这家一无官身二无功名,大门前只有一级台阶,这会儿已经立冬,大婶坐了一小会儿,凉气就从屁屁往上窜,大婶正要站起来,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那妇人左顾右盼,像做贼似的。
大婶笑得眉眼弯弯:“哎哟,大妞啊,你不认识婶子了?”
出来的这位妇人正是王氏,她的闺名就叫王大妞。
“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王氏指着大婶,一脸惊恐。
大婶喜不自胜:“哎哟哟,我是你祖母娘家表姐的儿媳妇的表姨家的大闺女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不记得了?哎哟哟,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是实在亲戚呢,你咋就忘了我呢?”
王氏懵了,这是哪门子的实在亲戚啊,刚刚老太爷让人叫她出来看看,说外面有人找她,她正纳闷呢,自从她改嫁以后,从来没有人来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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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来找我做啥?我没钱,老太太管得严,我手里没钱,你如果是来借钱的,就死了这条心,快点走吧!”
王氏口气挺冲,可是声音却不大,一看就知道,她在这府里日子过得不好,没底气啊。
“都是自家亲戚,我就不瞒你了,我前几天做梦梦见了胡大贵,他说他死得冤,不甘心,还说你卖了送子金童,要遭报应,哎哟哟,你说这梦,唉,可吓死我了,我只好大老远地过来,就是想看你一眼,这报应啊,可不能不信,说来就来。”
大婶连珠炮似的一通,王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婶的嘴角子直抽抽,王氏的这张脸,把眉毛剔掉画成八字眉,眼尾处勾两下,再用香粉把嘴唇涂白,中间用口脂点一点,嗯,大白天出来也能吓死几个人。
“你你你你说的是真的?”王氏的声音直打颤,一双无处安放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
“比珍珠还真,否则我干嘛大老远跑过来,哎哟,多亏我来了,你家那口井,哎哟,也就是你命硬,换个八字弱的,不出三个月就要把命填进去。”大婶口沫横飞,打着灯笼也难找她这么好的热心人。
“井?你说院子里的那口井?”
显然,刚刚那门子没把井的事告诉她。
大婶怜悯地看着王氏;“没人告诉你?那井是无底洞,填了钱,还要填命?”
王氏拼命摇头,真没人告诉她啊,她在这个家里,还比不上有些体面的大丫鬟,谁会把这事告诉她啊。
“唉,你看我这张嘴啊,把不该说的都说了,这是泄露天机,我怎么就管不住嘴呢,我就是因为说得太多,老天才罚我,让我三十八才生下这么一个孩子,我就不该说,不该说啊。”
王氏早就看到大婶身边的小孩了,她估摸着大婶的年纪,少说也有四十五六,可这孩子看着很小,她还以为这是大婶的孙子呢,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亲儿子,难怪呢,原来是天机泄露得太多,差点就生不出孩子了。
“唉,行了行了,我也该走了,看到你活生生会喘气就行了,这地方,这口井,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要走了,那啥......后会有期。”
大婶说完,就牵着宝贝儿子走了。
王氏看着大婶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太爷已经快一年没来过王氏屋里了。
老太爷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对女色渐渐澹了。
今天老太爷破天荒把王氏叫到了他的书房:“是你娘家的亲戚来找你了?”
老太爷难得会过问她的事,王氏受宠若惊:“劳老太爷惦记妾身,今儿个来的确实是妾身娘家那边的远房亲戚。”
“听说你那亲戚说咱家里的那口井位置不好?”
王氏吓了一跳,她不敢提自己的事,只说那大婶梦到家里有一口井,特意过来看一看。
老太爷挥挥手,示意让她出去。
待他走后,老太爷让人去请张先生过来。
张先生是青城山上清宫的记名弟子,最擅堪舆风水之术。
张先生插上毛就能成精的人物,老太爷让他来看风水,又特意点明了那口井,这送上门来的银子,若是不要,天理难容啊!
张先生眯起眼睛,不敢马虎,仔细看过之后,问道:“老太爷,您置办这院子时,应是也请人看过的吧,当时没有看出这口井有哪里不对?”
老太爷心里咯登一下,连忙说道;“不瞒先生,老朽原先住的那处宅子,一年里接连走水两次,儿孙也频频出事,找不到柳大娘,我便去曲阳找了马......马让我寻座有井的宅子,宅子必须在三十年以上,新宅子不行,自己挖井也不行,后来便寻到这处宅子,又从曲阳请了马的师兄马道长来看过风水,还重建了围墙,把这宅子平地移了五尺。”
张先生在心里把这家老太爷骂得狗血喷头,柳大娘虽然下落不明,可保定府还有他啊,这老头子舍近求远,大老远去曲阳找马,马是谁?那是他的死对头!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那一定是你的对手啊!
马要么是和牙行里的人认识,要么是和这宅子上一任的主人认识,总之,马知道有这宅子在前,老太爷去找他算命在后,哼哼,老太爷买这宅子的钱,至少有两成进了马的腰包。
别问张先生为何连两成都知道,这是行里的规矩,少了两成没人干,张先生不干,马当然也不会干。
好你个马,人在曲阳却跑到保定来抢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