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血色尽褪,暮色渐渐浸染天地,朱平安慢慢向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街道边还有诸多小吃传来阵阵香味,店家趁着夜禁前最后一段时间多做些生意。明朝夜禁规定明确: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三十下;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宵禁封锁道路是吧,那我傍晚出去就不回来了,玩一晚上等早上再回来,诸如上次大伯等人便是;或者偷偷摸摸从臭水沟、灌木丛中溜走,跟你打游击。另外,夜禁也仅是针对内城而已,在外城则是相对宽松得多。
路过一家小吃时,朱平安被散发的诱人香味吸引了。
“油炸银鱼了,好吃不贵,公子可要来些。”店家是一位年轻夫妇,男的在摊前招呼道。
他们摊前有一桶活蹦乱跳的银鱼,体半透明,细小银鱼外形柔软,前部近圆柱形,后部侧扁。头长而平扁;头顶骨骼很薄且半透明,从体外可看到脑的形状。朱平安来安庆府时也多次听过银鱼的大名,据说这种鱼只能活一年,银鱼别名叫“破娘生”,主要是因为它血腥的繁殖方式,这种银鱼产卵时会撞石头,故意用肚子撞,一直撞到肚子烂掉流出鱼卵来,鱼卵生出来后,银鱼便因肚子撞烂死掉。
银鱼是裹着面粉炸的,当然还有其他作料,看不出来罢了,炸好的银鱼,通体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可否尝下味道?”朱平安止住了脚步,问道。
店家用行动代替语言,端了一盘刚炸好的银鱼,并一双筷子,递给了朱平安,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
用筷子加了一个,稍微吹了一下,放入口中,味蕾中满是嫩,脆、爽口、清香,柔弱无骨,令人不由食欲大开。
“嗯,味道好极了,给我来一份,呃,两份吧,劳烦店家给我包起来。”朱平安放下筷子,将盘子还给店家,满意的点头。本来准备要一份的,但是想起了家里那只馋肉的狐狸精,便改口要了两份。
“好嘞,公子稍等片刻。”店家热情的招呼朱平安暂坐片刻。
很快,炸好的两份银鱼便用一种粗糙的纸包了起来,用绳索打结,递给了朱平安。
朱平安接过两份油炸银鱼,问了老板价格,便从兜里数了二十文钱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钱,道了声“公子若是喜欢,下次不妨再来。另外本店尚有自酿的‘太湖封缸酒’,银鱼佐酒最好不过了。”
朱平安略微思索了一二,想起了家里那只狐狸精已经数天嗷嗷叫着无酒无肉饭不欢了,此场考试倒也顺利,不若索性一次满足了她,于是,朱平安便付钱拎了一小坛店家用糯米自酿的“太湖封缸酒”,又在客栈大堂买了五个肉包子、两碗米粥、一碟脆口小菜用食盒装了,一并带回房间。
刚打开客栈门,便见那妖女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一把将朱平安手里的饭盒抢了过来,就像饥民一样。
朱平安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对面桌上,妖女已经坐在桌上斯斯文文小口小口却飞快的吃了起来,一口油炸银鱼,一小嘴肉包子,还能抽空灌一口太湖封缸酒,可谓风卷残云一样......八壹中文網
“至于嘛,以前每天不是也有一道荤菜嘛。”朱平安关上房门,淡淡的说。
“咒语吗?你捉的轻巧。”妖女口中含着食物,说话有些不清楚,灌了一口酒将食物吞咽下去,又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至于吗,你说的轻巧,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你那该死的大伯自大清早就跟几个酸儒在大堂门口吃吃喝喝,又是白天,我又不能跳窗户走房顶!你一天不吃不喝试试!”
呃
好吧
朱平安便也释然了。
少女吃了一份油炸银鱼两个肉包子多半坛酒,就着小菜只喝了半碗粥便开始打饱嗝了,架势很足,饭量却不是很大。
朱平安不急不慢将剩下的饭食全都扫进了肚子里,除了那坛剩下的太湖封缸酒,此时朱平安也比那妖女好不到哪里去,考场饭菜难以下咽,晚饭也没吃,所以三两肉包子并这些饭菜也仅仅是让朱平安感到九成饱而已。
“看你买了这些好吃的,想必考试定然不错吧。”
酒足饭饱之后,妖女笑吟吟的托着下巴看着朱平安收拾碗碟,娇笑着问道。
“不至于落榜就是了。”朱平安没有抬头,将碗碟都收拾进食盒后,说了一句。
“你们这些个读书人就是不爽快,好就好嘛,还非要说个不至于落榜,憋屈不憋屈。”少女哂笑道。
朱平安闻言抬头看了少女一眼,淡笑道,“你就是对我们有成见,若我刚才自信满满,你便会说我们这些个读书人最是自大了。”
“难道有错吗?”少女托着香腮,笑吟吟的反问道。
这就是古代版的愤青了,朱平安没有和她继续辩论,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将食盒还给了客栈。回到客栈后,朱平安便点了油灯,挑亮灯芯,将翻得发黄的手抄本复又认真看了起来。今天四书五经题虽然成竹在胸,但也看出四书出题愈发刁钻。只要将四书五经吃的透透的,方能游刃有余,见招拆招。
“你就不能消停一晚嘛,也不顾人家吃不吃得消!”
床上斜靠的少女本来以为朱平安考完这场至少会休息一晚,自己也能好好睡一晚,没想到才上床,这人就又挑灯夜读了,不由撅着嘴巴嗔怪道。
只是这话从妖女嘴里说出口,听到人耳朵里这么怪,消停一晚,也不顾人家吃不吃得消......
不过朱平安却是早已习以为常了,习惯了妖女偶尔冒出的一两句惹人心痒的话。
“话说,你伤也快养好了吧,看你都快养出膘来了。”朱平安一边收拾书桌,一边淡淡的开口,言外之意是,伤养好了膘都养出来了,您老人家是不是该挪窝了。
“哎呦,痛,人家内伤似乎又发作了,我得赶紧睡一觉养养。”妖女在床上娇吟了一声,便拉上被子“养伤”了。
夜深人静,房间唯余偶尔的翻书声,床上的少女早已沉沉睡去,被子下的手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