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既然阿染姑娘开口了,那么咱家就饶他一命。”
孟染颔首感激道:“多谢黄公公……”
她环视了一周,看到满院内惨叫哀嚎声,叹了口气,心下不忍,闭了闭眼眸。
这就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吗?
来自现代的孟染,第一次感觉到了古代森严的等级制度,太过将人命当做儿戏。
至于祁慕青……
她十分理解,他想要报复这些人,这些人虐待他、将原本高傲尊贵的他,深深地踩到了泥里。
但是她不敢苟同,在她生活的世界里法治森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价值的,不能被任何人一句话所左右。
第一次,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若是有一天,祁慕青拥有了权利,便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那个一脸澄净天真,委屈地缠着她喊着姐姐的祁慕青浮现在了脑海。
也许,她从头到尾并没有认知到,他们的身份原本如同天堑一般不可跨越。
只不过是他龙卧浅滩的状况,迷惑了她,让她认为他们可以平等的相处。
而他如今的一句话,便可左右的了她的性命。
孟染深深地望了望,这深宫内的碧瓦红墙,她心下清楚他们已然回不到过去的相处模式了。
祁慕青回到了未央宫内,发现未央宫的宫人已经都不在宫内了,只剩下一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李子。
他皱了皱眉,低声问道:“阿染姐姐呢?”
小李子颤颤巍巍地回答道:“阿染姑娘……阿染姑娘在殿内……”
祁慕青心下暗道糟糕,定然是嘉德帝下令杖毙宫人,被孟染看了个正着。
他急匆匆走了几步,却在殿门口顿了足。
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他仍旧止不住的害怕。
他推开了殿门,孟染静静地坐在了殿内,殿内漆黑一片,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借着月光,看清了孟染面无表情的面容,祁慕青声音有一分颤抖。
“阿染姐姐……为何……不点灯?你的伤势……”
孟染抬了抬眼皮,眼帘低垂,起了身福了福身道:“殿下不必担心,孟染已无大碍。”
祁慕青看着眼前人生疏冷淡的模样,突然感到自己如坠冰窟。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睚眦必报是他的本性,只不过他愿意在孟染面前装作懵懂无知,天真无害。
那些狗奴才从他失势的那一刻起,就将他狠狠地踩到了脚底下。
他那时便发誓,如有一天等他翻了身,他们都得死!而且是饱含痛苦的死去!
但是想到了孟染心软如斯,他还是留了一分余地,只是撺掇着嘉德帝杖毙他们……没想到……他所担心害怕的还是发生了。
他勉强地笑着,上前两步拽着孟染的衣袖,继续试图撒娇道:“阿然姐姐……怎么突然如此……生疏,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如何了……我这里有……”
孟染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祁慕青的手。
“殿下不必担忧,奴婢已无大碍。殿下如需伤口换药,便吩咐小李子吧,奴婢先行告退。”
祁慕青神色茫然不知所措,他看到孟染转身就要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神情委屈无措,但脸上仍旧僵硬地笑着。
“阿染姐姐……你怎么了……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自称奴婢……你为什么不叫我小九了!”
孟染盯着祁慕青抓着自己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似是遗憾又是无奈。
“从前是奴婢僭越了……是奴婢没有主仆之分的意识,殿下如今尊贵无比,还是称呼奴婢阿染吧。”
祁慕青的笑容硬生生地僵在了脸上,他的语气晦涩而隐忍。
“你……为何这样?是因为父皇……”
“殿下!阿染只是一届宫女,主子的决策并不是阿染能够多言的……还望殿下慎言!”
她看着祁慕青委屈苍白的神色,咬着牙狠了狠心。
“殿下还是让小李子贴身伺候吧,毕竟殿下年龄也不小了,男女有别,莫因为奴婢玷污了殿下的清誉。”
说完,孟染便离开了殿内,出去叫了小李子,让他去殿内随侍,却被祁慕青大发雷霆赶了出来。
小李子来到太监所住的屋内,委屈地看着孟染。
“阿染姑娘……殿下他……他不愿意换药……让你过去……”
孟染叹息一声。
“知道了。”
月亮悬挂空中,冷冷月色衬得夜晚更加寂寥。
已是深夜,孟染才进了殿内,看到眼眸紧闭,面容上还带着泪痕熟睡的祁慕青,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的眸光落在男孩的胸腔上,那被她刺过的包扎好的地方,被他弄的凌乱不堪,伤口有血迹不断渗出。
她轻轻解开了男孩儿的衣物,掏出金创药,为他重新处理伤口。
祁慕青额角疼得只皱,却没有醒转的迹象。
待到处理完毕,孟染要离开,被男孩抓住了衣角。
她一转头,男孩儿亮晶晶的眸眼一眨不眨的注视她。
“阿染姐姐,你还是心疼慕青的……对吗?”
孟染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心下其实知晓,他只在自己面前装的天真无害,实则早已是一头亮着獠牙的小兽。
“殿下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是关心的。”
语气不卑不亢,淡漠如斯。
祁慕青气结,难道就因为几个宫女太监的死,她就如此埋怨他吗!
那些人同她是什么关系,他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冷落、疏远他呢?
明明就是担心他在乎他,嘴上还是要说出那些伤害人的话!
为何如此!
祁慕青冷了冷脸色,他看着孟染的眸眼掠过一抹失望。
“孟染,你真的要同我如此吗?”
男孩隐隐带怒的神情,已经有了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孟染暗叹一句,他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不再装的整日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样了。
“殿下……你我之间,本该如此。”
她的命运,被他所左右,他们之有主仆之谊,她不该妄想同他平等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