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知乐错愕的瞪着电视,忽然电视黑屏了,不再有任何显示,他用力击打电视箱也没有什么反应。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小唐尼突然站了起来,它晃晃悠悠的走到余知乐的跟前,摆动了两下尾巴,开口道:“你想知道真相吗?”
“当然!”余知乐斩钉截铁道。
谁不想知道自己全家灭门的真相呢?
“开启密码!”小唐尼用它独有的机器音说道。
密码?
余知乐懵了,想了半天,把自己的生日和老爸老妈的生日,甚至乔北溟的生日都输入了进去,但是都不对。
余知乐灵机一动,想起小唐尼每天送他的“问候”,输入了余知乐是大傻逼的英文缩写,乖乖!叮一声!密码匹配上了。
余知乐不知道自己该哭该笑,这一次,电视没再亮起来,他感到脚底在微微震颤,他缩回脚,往外看去,只见外面被浓黑的烟雾挤满了。
怎么回事?
难道我还在里世界吗?
我还没有离开游戏吗?
他这么想着,撇头去看小唐尼,小唐尼已经不再动了,它静静的站在那里,余知乐瞧着小唐尼越瞅越觉得眼熟,他突然想起,曾几何时他家也养了这么一只狗。
是一只黄色的小土狗,不是什么贵重品种,也没有任何的血统证,只是一天晚上,母亲随手捡回来的流浪狗,因为那天小狗掉进了水洼里,沾了一身的泥,所以余知乐给它起了一个响亮外号。
他试着朝小唐尼伸出手,唤起了那个他忘记了许久的名字:“小泥塘!”
原本还静止的小唐尼像是突然被触发了什么机关,猛地跳了起来。
“小泥塘!”他拼命的去叫那个名字,泪流满面。
当他想起这个名字的同时,一切记忆都涌向了他,差点堵住口鼻让他难以呼吸。
‘余知乐!我们离开吧!离开爸妈!回到中国!不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呆着了!’
‘余知乐,好吗?’
他仿佛听到一个低语,那是少年还未过变声期时在耳边的呢喃。
“甄释!”
他大叫那个名字,却无人应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遵从本心的从敞开的窗户跳出去,然后扑进了茫茫的浓雾里。
‘回中国?可是我们怎么回去呢?我们还都是未成年人呢。’
那是他的声音。
‘去结诚庙,那里我认识一个神通广大的和尚,他能带我们离开。’
不断有声音和画面萦绕着,他挥之不去,猛地站在原地,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被甄释称为神通广大的和尚,那个和尚与便利店的老板长相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浓雾在街道上一点一点的蔓延着。
他穿着拖鞋奔跑在马路上,腹部的伤口也不见了,疼痛也没有了,跑起来更加的利落。
远远的,他就听到了风铃声。
那种玉石撞击的破碎声音,一下一下的。
‘余知乐,我在这个风铃下向你保证,我爱你,我永远都不会变心,你呢?你会背叛我吗?’
那时,十五岁的少年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余知乐心里也不清楚,也不笃定,他对甄释到底是喜欢,还是爱,亦或是浅显的好感,可是那一刻,也许是庙里的安宁让他产生了错觉,那天的夕阳太过美好,甄释的侧颜太过惊艳,他鬼使神差的说道:‘嗯,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那是少年落下的誓言。
“我说了这样的话吗?”
他想着,来到了便利店前,浓雾占据了很多地方,唯独把这个便利店空出来了。
他推开门,风铃泠泠作响,那位便利店老板就在原地,他听到风铃声,身子都没回,背对着余知乐,说道:“你终于来了?”
终于——
余知乐掐住了重点:“你在等我吗?”
店主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信封,说道:“喏,这是他留给你的。”
谁留给我的?
余知乐满心狐疑,可是他并没有问出口,因为那个名字就在嘴边。
这是一个黑色信封,没什么特别的,信封很平庸,连一个邮票都没贴,信口用胶水粘合的很好,他撕开信封,掉出一张纸,上面有几行字——余知乐你是个大傻逼,你不知道我爱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是个大傻逼,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一起去看那部新上映的《致死量的拥抱》,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傻逼!
看完信上的内容,余知乐心情复杂,一边他要为这一句句脏话受着气,一边又震惊于字里行间中藏着的爱意。
甄释,原来你如此喜欢我吗?
他捏着信,问道:“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甄释在哪儿?”
店主没转身,还是背对着余知乐,说道:“他不在这儿。”
“那他在哪儿?他去哪儿了?”
“反正他不在这儿。”老板还是在重复之前的话语,余知乐不耐烦了,他越过柜台,一把扯过店主,却突然扯掉了对方的脑袋,他赫然发现,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副套着衣服的骷髅骨架。
余知乐吓得后退半步:“你——”
掉在地上的骷髅头,嘴巴只有两排牙齿,一张一合着:“他不在这儿——”
依旧在重复。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余知乐把信揣进怀里,冲出了便利店。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浓雾竟然已经散开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去看看路子男吧——
去找找老蚊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十年前的画面不断的出现,他想起了那天,他和甄释被父母抓住,然后他被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儿子!你这是病!要治疗!’
他听到母亲歇斯底里的吼叫,抬起头,看到向来端庄的乔美娇竟然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一样,完全不顾及平日里的优雅形象。
这还是我的妈妈吗?
他不禁震惊。
‘妈?’
‘儿子,你别怕,妈已经找到治疗你的办法了——’母亲病态的对他说道。
治疗?
怎么治疗?他扭脸看向旁边的甄释,甄释挨了父亲一闷棍,垂着头,后脑勺有血,他惊叫道:‘甄释受伤了!你们先给他包扎伤口!’
‘你还在惦记这个小变态!收收心吧!儿子,你被他蛊惑了!你是正常人!你应该喜欢女孩!就像你妹应该喜欢男孩一样!’
母亲的话让余知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问道:‘朵朵呢?路子男呢?你把她俩怎么了?’
‘她在接受治疗。’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那是朵朵的声音,他拼命的挣脱开父亲的束缚,跑到了妹妹的房门前,他听到了——那是好几个男人的粗`喘,还有一个女孩的痛苦□□。
他知道了什么,很想一脚踢开房门,但是那一刻,他却胆怯了,抬起的脚落了下去。
妹妹的惨叫不绝于耳,但是他却迟迟不敢有所行动。
他怕。
怕看到的那一幕自己无法承受,怕妈妈,怕父亲,怕所有的一切。
他退缩了。
那是十五岁的余知乐,他不仅没有往前走一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儿子,你看,让你妹妹感受一下男人的滋味,她就不再厌恶男人了,她就会爱上男人了——’
他听到母亲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毛骨悚然,他吓得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才转身去面对那个向来温温柔柔的妈妈:‘妈——’
‘你看妈妈就快要治好你妹妹了,同性恋是一种病,只要对症下药就能治好,你说对不对?’母亲用一种魔怔的语气对余知乐说道。
余知乐向来都是家里的乖宝宝,哄父母开心的好孩子,他不会叛逆也不懂叛逆,他深深的爱着自己的爸妈,可是这一次,他是深深的惧怕着他们。
如果是现在的余知乐,二十五岁的余知乐一定会破口大骂:“你这算哪门子的治疗!你这是让男人去轮`奸自己的女儿!你才是个变态!疯子!”
可是那时,他说不出这样的话,他从妹妹的惨烈叫声中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下场,随即母亲阴恻恻的声音非常适时的插`进来:‘儿子,你也想接受治疗吗?’
余知乐缩紧了脖子,他怕了。
父亲余东扯着甄释的脖领子来到了余知乐跟前,往他面前一扔:‘儿子!你说!你跟这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甄释缓缓的抬起了头,他望向了余知乐。
那是一双热切眸子,一双让人不敢拒绝的眼睛。
余知乐不敢看,他别过头,说道:‘什么关系都不是。’
‘你喜欢他吗?’
余知乐咬住牙齿,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男的——’
他好像听到甄释脑袋再次垂下去的声音,啪啦一声。
直到这时,母亲才满意的点点头,她朝丈夫看了一眼,接收到的是丈夫心虚的目光,余东很快别开脸。
‘甄释!你丢尽了我们家族的脸!’
随着一声呼喝。
甄释的母亲杨楠和他的父亲甄小慕走了进来。
杨楠气势汹汹的,妆只化了一半,另一半是素颜,看起来像个阴阳脸,有些滑稽。
她朝着自己的儿子狠狠就是一脚:‘你这个家族败类!丢尽了我们家的脸面!’
甄释被母亲踢倒,他并没有起身反抗,而是躺在了地上,完全任人摆布的态度。
甄小慕走过余东,用余光悄悄瞥了眼这个曾经的恋人,并未有过多的表现,他站在儿子面前,双腿交叉,露出厌恶的神情:‘你知道在这个国家,如果家族被蒙羞,该怎么惩罚这个人吗?’
甄释缓缓仰起脸,说道:‘活埋了他。’
‘对,看来你还有点觉悟。’
当甄小慕话音刚落,突然一股呛人的气味冲了出来,众人往楼下看去,发现楼下已经着起了大火。
‘着火了!’
余知乐听到有谁喊了这么一声,他顺势去拉起甄释,却被对方硬生生的推开了。
‘快跑!’
那一瞬间,甄小慕去拉的不是自己妻子的手,而是余东的手,两个女人同时楞了一下,她俩互看一眼,很有默契的没有吱声,仿佛看到自己丈夫的相互依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女人们把恶毒的脸色全部发射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杨楠道:‘今天把这两个小变态关到三楼吧!’
所有人陆陆续续的跑出了余家的房子,就连那几个强`暴朵朵的男人们也逃了出来。
余知乐没看到自己妹妹,焦急道:‘朵朵!’
乔美娇说道:‘死了更好!她活着只会是个耻辱!’
这种话是母亲会说出来的吗?
余知乐震惊。
但是他无力去反抗什么,他跟随着爸妈来到了甄释的家。
甄释被父亲架着,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仿佛没了活气一样。
他和甄释被分别关到了三楼的小黑屋里。
那是一间废弃的仓库,里面充斥着被抛弃的玩具,里面是各种的海洋球,球扔了一地。
他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有人在外头聊了些什么,他辨别出有母亲有父亲,似乎也有甄释的父母。
他们在研究什么?
他不得而知,天渐渐黑了,困意袭来,奔波了一天的余知乐合上了眼睛。
他是被开门声惊醒的,一个人走了进来。
‘余知乐!快逃吧!’
他瞅清了来者,正是甄释的姐姐——甄妮。
‘甄妮?’
甄妮来到余知乐跟前,余知乐发现她衣衫不整,裤子上还沾着血渍。
‘你怎么了?’
甄妮抿紧嘴唇不愿多说。
‘快逃吧!路子男在外面等你们呢!’
‘路子男?’
‘嗯,你家那把火就是她放的,她救出来朵朵了。’
‘谢天谢地,太好了太好了!’余知乐长舒口气。
‘甄释呢?’
‘我先救得他,放心,他现在很安全。’
‘嗯。’余知乐乖乖的跟在甄妮的后面,当他们走出小黑屋的时候,余知乐看清楚了甄妮身上的血渍,在裤腿之间,他隐隐感到了什么,随口问道,‘甄妮,你受伤了吗?’
甄妮不以为意的淡淡扫了眼自己的裤腿说道:‘没关系,只是轻伤。’
‘轻伤?这看起来可不轻啊!’余知乐看到甄妮的裤子都被血洇湿了。
‘你到底怎么了?甄妮。’
甄妮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加快了脚步。
余知乐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垮了一大步,按住了甄妮的肩头:‘你怎么回事啊?’
甄妮转过脸,她的面色比死人还白,灿白得瘆人:‘我只是杀掉了一个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谁跟谁的孩子?’十五岁的男孩还不能玩安全搞懂这里面的因果关系。
‘女儿,辛苦你了——’
当余知乐正要走出大厅的时候,被一个人按在了地上。
一个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
‘对不起,余知乐。’
他听到了甄妮如此的道歉。
然后他被狠狠推到了院子里。
‘余知乐!放心,会有很多人陪你的!’说话的人是甄小慕。
余知乐在院子里看到了一排的人,那里有路子男,有朵朵,还有甄释,他们都跪在地上,五花大绑着,嘴里塞了布条,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土坑。
‘你们要做什么?’
余知乐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他看到站在朵朵身后的父母,大声呼救:‘爸妈!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而余东和乔美娇只送个了孩子们一个冷漠的回答:‘忍一忍,马上就会结束了,不会痛的。’
‘你们要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甄妮开口道:‘活埋,你没看出来吗?’
‘不!不!’余知乐开始奋力挣扎,但是他毕竟只有十五岁,根本不是甄小慕的对手,被甄小慕一拳打中腹部,疼让他消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铃响了。
甄小慕说道:‘我去看看谁来了。’
紧接着,余知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人吗?我是送报纸的!’
那个声音,好像是简楚!
而十五岁的余知乐并不知道谁是简楚,他只知道这个陌生人就是救助自己的唯一希望,他开始大声呼救:‘救命!救命!救救我!’
杨楠冲余东使了个眼色:‘让你儿子闭嘴!’
余东想都没想,一脚踹倒了余知乐,余知乐整张脸都扎进了泥土里。
很快,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甄小慕提着枪回来了,他神色淡漠,简单的向自己妻子报告道:‘没关系,一个送报工,我已经解决了。’
余知乐用余光朝甄小慕看去,他看到甄小慕的手腕上有血迹,这一次,他相信父母们是来真的了,他开始害怕起来,他转头看向了其他三人。
路子男倒是没什么反应,她神情漠然,好像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会死的绝不会是她一样。
而朵朵已经神情涣散,萎靡不振了,她衣衫不整,浑身上下都是淤青,他心疼这样的妹妹,却只能责备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张了张嘴巴,想安慰一下妹妹,又觉得自己不配,闭严了嘴巴。
最后,他把脸转向了最后的希望,唯一没有被绑着的人——甄妮。
他用眼神哀求甄妮,可甄妮视而不见,她只是淡然的瞧着那个土坑,完全的置身事外。
好像即将死去的人里没有她的亲弟弟,没有她的同学,也没有她熟悉的朋友。
砰一下!
第一个被推进坑的人是路子男,她已经认命了,掉进坑里时,闭上了双眼。
第二个是朵朵。
她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再也没有反抗的气力,只能任人宰割。
第三个是甄释,甄释已经受了伤,现在的他也没有什么抵抗,就那么被自己父亲一脚,踢了进去。
最后是余知乐,他早已放弃了挣扎,就在他要被踢进坑的时候,一声枪响,让他没有掉进去,反而是父亲应声倒地。
甄妮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她冲余知乐他们大喊:‘快跑!’
余知乐连忙把甄释从坑里拉出来,然后是朵朵,路子男身手好,她是自己爬上来的。
砰!
他听到身后响起了枪声,不知道是谁开的。
余知乐不敢回头去看,紧接着又是一枪。
枪接二连三的响起,一共是六枪,足足六枪。
余知乐不知道谁中枪了,他死死攥着甄释往前狂奔。
等他们跑了很久很久,一扭脸,发现谁也没跟上来。
朵朵呢?
路子男呢?
甄妮呢?
‘她们没有跟上来。’
甄释后脑勺受了一下重击,看起来很憔悴,他扭身就往回走:‘走!去找他们!’
余知乐拉住了甄释,说道:‘别!爸妈她们都有枪!回去太危险了!’
甄释静静的看着余知乐,他的神情很复杂,似乎是又爱又恨:‘余知乐,你哪儿都好,就是太自私了——’
十五岁的余知乐松开了甄释,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他低声道:‘我只是——害怕。’
听到这话,甄释并没有多加责备他,而是在他的肩头按了按,温和的说道:‘你不用跟着去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看着十三岁的少年折返了回去,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了林中的黑暗里。
他,余知乐,从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他知道。
余知乐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静静的等着甄释回来。
月亮挂在树梢上,很明亮,很美丽,有黑色的东西从暗夜里飞过去,那个样子让余知乐想起了蝙蝠。
他不敢睡觉,强撑着让自己清醒,不断的想着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想起了甄释跟他提过的电影《致死量的拥抱》,他想到了蝙蝠,于是就联想到了吸血鬼,那部电影也是讲吸血鬼的。
据说刚刚上映,也不知道好不好看,他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是很久很久。
他的记忆在这里终止。
余知乐猛地惊醒过来,脑袋里只有一个巨大的疑惑——那一天,我到底有没有等到甄释啊?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高墙围着,在长满绿草的巨大院子里,有穿着病号服的各色人等来回走动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朝他走了过来,那人手里端着小本子,在看到余知乐的时候,竟然笑了起来:“你终于醒了。”
这个人,他很熟悉,是那个曾经被甄释介绍给自己的心理医生——彭郎君。
“你——”余知乐猛地站起来,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轮椅里。
余知乐一把抓住了彭郎君:“甄释呢?”
“甄释?”彭郎君一脸疑惑,他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那个不解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余知乐诧异道:“你不认识甄释吗?他俩关系不是最好吗?”
彭郎君笑了,摇摇头,他并不打算跟余知乐计较:“你刚刚醒过来,很多事还需要慢慢缕清,不用急。”
刚刚醒过来?
我睡着了吗?
余知乐问道:“我睡了多久?”
“大约有十年了吧——”彭郎君说道。
十年!
余知乐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他看向彭郎君,试图在这个人的脸上找到被欺骗的迹象,可是彭郎君的样子很真诚,并不像是在唬弄自己。
“那我妹妹呢?”
“你妹妹在十年前已经失踪了,跟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她的家庭教师,和你们隔壁邻居的一家四口,你都忘了吗?”
甄释和妹妹路子男他们都失踪了?
余知乐重重的坐回了轮椅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这个结局还是难过。
你们去哪儿了?
甄释你在哪儿啊?
就在余知乐难过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他跟前一晃而过,余知乐眯眼细看,那人正是假扮他父亲的严华!
余知乐激动的从轮椅中站起来,因为他太久没有运动,腿早已萎缩,还没等他跑,就已经摔倒在地,他疯狂的呼喊着严华:“爸!爸!”
彭郎君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他赶忙去扶:“你怎么了?看到谁了?这么激动?”
“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余知乐指着严华叫道。
“那人因为儿子被霸凌致死,于是疯了,被送到了这个疗养院里,你认识他吗?”
“他叫什么?”
彭郎君挠了挠脑袋,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叫严华吧?”
余知乐摇摇头说道:“他没有疯——”
好像就是为了疯狂打脸一样,原本还挺正常的严华突然发了疯的狂叫道:“严炎!严炎!我是爸爸啊!我是爸爸啊!”
“严炎?”
余知乐瞪大了眼睛,彭郎君看他表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严炎是老蚊子的名字。”
原来严华是老蚊子的爸爸啊——
是啊,老蚊子已经在一次霸凌事件中,被同学打死了。
老蚊子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惊,他噌一下窜了起来。
老蚊子死了所以出现在了游戏的里世界,难道出现在游戏里的人都已经是死人了吗?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哆嗦了一下,脊背都开始冒凉风。
甄释,你死了吗?
“余知乐,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天晒太阳的时间有点太多了。”
“嗯。”余知乐乖巧的坐进了轮椅里,任由彭郎君推着,往疗养院的大门那里走。
当他们走到门廊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余知乐。
“是余知乐先生吗?”
这个声音——
余知乐赶紧回头,不出所料,这人的确是迟成。
“迟成?”
迟成见余知乐叫出自己名字也是吃了一惊:“你认识我吗?”
我——
应该认识你吗?
余知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无法解释自己一个昏睡了十年的人,为什么一睁开眼就认识了这么多的人。
为了掩饰尴尬,余知乐伸出了手:“您好,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我是瓦里拉国的警察,最近在你们原来居住的房子里有了一些新发现,想给你看一看。”
余知乐马上坐直了身体:“是什么?”
迟成拿出几张照片给他看:“我们在你家原来居住的院子里挖出了八具尸体。”
轰一声,余知乐瘫软了下去,他感到头顶似乎有一个霹雳从脊背一直劈砍到了尾椎。
他颤声道:“他们都是谁?做鉴定了吗?”
迟成看着余知乐摇了摇头:“还没有。”
“里面有没有一个十几岁少年的——”
“现在唯一鉴定出来的只有性别,三男五女,毕竟已经过了十年,尸体早已风化,成了一堆白骨——”
余知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瞅着迟成道:“你在怀疑我吗?警察先生。”
迟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接着又像是给他安慰似的说道:“要是怀疑你,十年前你就在监狱呆着了。”
余知乐自嘲的笑笑,他环视四周,这里高墙铁围栏,和监狱又有什么区别吗?
一旁的彭郎君开口道:“余知乐已经昏迷了十年,现在的他还不够清醒能回答您的每一个问题。”
迟成倒也不急,他耸耸肩道:“如果您有什么线索一定要通知给我啊!”说完,很潇洒的离开了。
也没有再为难余知乐。
直到迟成走了,余知乐还处于震惊之中没缓过来,手一直抖着。
彭郎君见状道:“我给你拿药去!”转身进了去。
剩下余知乐自己坐在轮椅里。
八具尸体!
都有谁?
朵朵?
路子男?
爸爸妈妈?
甄释的爸妈?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真假假,在经历了这些以后,他早已失去了判断真假的能力。
“余知乐!”
他听到旁边响起一个夹杂着伦敦音的中文发音。
一抬头,他看到了那个经常和老蚊子在一起的德国少年。
“你是老蚊子的——”
还没等余知乐说完,少年鞠了一躬,他说道:“我谁也不是,我只是向你解惑的——”
“解惑?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最大的疑惑是什么吗?”
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当然是他。”
“他是生是死?”现在,这是余知乐最关心的问题。
德国少年说道:“他用自己最后的意识创造了一个游戏,就为了让你玩得尽兴,余知乐,你玩的尽兴吗?”
“尽兴?最后?”余知乐又气又悲伤,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展现哪一种情绪,他混乱不堪,一时间什么都没理清,“什么意思?”
“里世界和表世界都是他为你创造的最后欢愉。”
这一次,余知乐听懂了最后的含义,他哽咽的说道:“他,死了吗?”
德国少年什么都没说,他拿出游戏机卡,放在了余知乐的掌心上:“他一直都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说完,他渐渐的退进了树丛里,很快消失了。
余知乐端着游戏卡,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慢慢的他感到了疲累,头一歪,倒在了轮椅里,睡了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一天,那天,他正在劝说甄释不要回去。
因为夜色已近,天太黑,他似乎忽视了什么细节。
也许是甄释腰部渗出来的血迹,也许是他惨白脸蛋上毅然决然的神情。
也许——
他记得那天自己睡着了,睡得很香甜,隐约间似乎有人轻轻的抚摸了他的脸颊。
那个动作很轻,很柔和好像怕惊扰了他一样。
有那么一刹那,他希望那只手别离开自己,他想对那个手的主人说——
甄释,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