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吴明胜办公室里的是『科尔』业务总监托尼。托尼是他的英文名，他的中文名叫陈建国。托尼这个英文名是在他上班的第一家公司里取的。他的第一份工作是给一个美资的食品公司卖花生酱。那家公司把花生酱卖到了全世界。在那家公司里，所有员工都有一个英文名，托尼就是陈建国从那以后一直沿用下来的英文名。陈建国喜欢别人叫他托尼，就连签字，他签的也是托尼的英文。为了此事，他曾经还和财务室的经理大吵了一架。托尼说话的时候也总是中文中夹杂着英语。听起来洋气十足。托尼是『科尔』业务部的高级经理，负责全国各地『科尔』业务部的统筹与协调，以及对接重点销售渠道的全国总部。按照总部对接总部，地区对接地区的原则，其实托尼的工作和实际销售业务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个总部的统筹策划者罢了。或者他连策划者都算不上，只是做个上传下达的工作。今天托尼一大早就坐在了吴明胜的办公室里，等着吴明胜出现。因为他遇到了一件头疼的事。吴明胜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看到托尼坐在了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吴明胜就打招呼说：『托尼总，早上好。这么早找我，有事？』说着就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按照级别，托尼只是经理，但是由于是全国的负责人，所以吴明胜也就喊他一声『托尼总』。托尼却没和吴明胜打招呼，他是怀着兴师问罪的心情来的，上来就气鼓鼓地说：『吴总，你说！你们「白象」在地方上的都是些什么人？有这么霸道的吗？这是公司的战略，又不是我托尼的个人决定。山州的事，你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山州是临江省北面的山海省第二大城市。山州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与临江省交界，背靠大山，属于交通要道。随着临江省在总GDP达到了全国第二后，山州市也一跃成为超过省会海州市的全省第一经济发达城市。吴明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点上了一支烟，笑了一笑，斜眼看着托尼说：『托尼总，不是「你们」，是「我们」，我们都是「白象」的人。你到底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清楚？什么山州？谁又霸道了？』托尼急了，双手按在桌子上，说：『吴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山州我们「科尔」要进当地的一个新项目，「太阳广场」。现在当地的「白象」加盟商不肯让我们进。我们被商场逼着一起进场，配合商场开业。我们的道具已经发给商场了，下星期就要开业。你们加盟商的人每天派人到「科尔」办公室捣乱，还说哪个业务员敢进这家商场，就打断人家的腿。』吴明胜继续抽着烟，说：『山州太阳广场？我们「白象」没这个项目啊。太阳广场是商场渠道，向来都是你们「科尔」直营直接派人进商场，和我们的加盟商有什么关系？』托尼说：『怎么和你们加盟商没关系。我现在山州有加盟也有直营。你们山州的加盟商也从我这里拿货，直营店也从我这里拿货。现在加盟商觉得新商场抢了他的生意，就找我的麻烦，不让我的人进这家店。』吴明胜问：『那你准备派谁进这家店？合同签了吗？』托尼说：『现在谁敢进这家店啊？当地的业务员都怕的要死。合同当然没有签。』吴明胜说：『那你合同没签也敢发道具给商场？你托尼总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嘛。』托尼急了，拍了桌子，说：『老吴，你什么意思？太阳广场是总部的渠道，临海省总部也是知道的。它一直都是全国统一的项目，我们全国一直都是配合商场开业的。现在合同不是我们不签，是你的人不让我们的人签。』吴明胜招招手，说：『你那么大火气干嘛，我就是问问嘛。还有不要总是「你们」「我们」的，我和你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至于当地的加盟商，是谁你知道吗？』托尼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名字，于是就开始翻查手机。吴明胜在托尼看手机的空档，走到了门口，向孙晓美招了招手。伍明接到陆辰辰电话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刚把中秋节送礼的名单放在了陈卫武桌子上的篮子里。伍明就听到陆辰辰压低了嗓音说：『兄弟，你快来。你师傅有麻烦了。』伍明听不清楚，就问陆辰辰：『你说大声一点，我听不清楚，什么有麻烦？』只听陆辰辰说：『一楼，下来，打起来了，快来帮忙。』伍明挂了电话就往一楼跑。刚才吴明胜打开了门，问孙晓美要了关于山州加盟商的资料档案袋。门还没有关上，就听到里面传来托尼的声音，在对吴明胜说：『这样，吴总，我也不管是谁了。解决得了，解决不了，你一句话。你去帮老板说。老板同意不开，把这家店从销售指标里给我拿掉，我怎么都好说。』吴明胜说：『托尼总，你的店我怎么帮你去和老板说呢？』托尼就拍了桌子。陆辰辰听到里面似乎吵了起来，还提到了老板，于是就给伍明打了电话。伍明来到了一楼的吴明胜办公室门外，看到办公室门紧闭。托尼在里面站着，双手撑着桌子，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吴明胜靠坐在椅子上抽着烟，面前放着一本资料，脸上似笑不笑地听着托尼讲话。伍明敲了敲门，吴明胜挥了挥手，示意伍明离开。但是伍明却开门进来了。门一开，伍明就说：『吴总，你找我？』吴明胜说：『没啊，我没找你。』托尼说：『伍主任，你来的正好，你帮吴总说一下山州目前在全国的重要性。』吴明胜无奈地掐灭了烟，站起身来打开了窗，然后在嘴里塞了一片口香糖，对伍明说：『你坐吧。』伍明坐了下来，只听托尼又把刚才和吴明胜说的话全部都说了一遍。伍明看了一眼桌上资料袋的封面，然后说：『李虎啊，这山州加盟是李虎的地盘？』吴明胜点点头。伍明问托尼：『那托尼总是什么意思？』托尼说：『公司的意思是这家店一定要开，所以我就希望吴总去把自己的加盟商管理好，让我的人签合同进场做销售。但是如果吴总不同意公司的意思，那请吴总去和老板说，把这家店去掉，到时候也不要考核我。』伍明一听觉得托尼这就是想要耍无赖，把责任都推到自己的师傅身上。伍明看了一眼吴明胜，吴明胜脸上带着冷笑。伍明想了一想，对吴明胜说：『吴总，这样。我也是白象的人，我去一次山州，我去找李虎。』吴明胜还来不及开口，托尼就站起来，说：『那好，你去找李虎。』伍明拉住了托尼，把他拉回了椅子上，说：『我还没说完，托尼总你急什么？』伍明接着说：『我代表「白象」去找李虎，托尼总代表「科尔」和我一起去，签合同我代表不了「科尔」。』托尼有点扭捏，说：『签合同地区操作，我去做什么？』伍明说：『签合同是地区操作，可是太阳广场这种大渠道，你托尼总不去，我可不敢帮你拿主意。万一到时候谈崩了，我是不是能代表你托尼总告诉商场，我们进不了啊？』托尼还在犹豫，只听伍明又说：『办砸了，我也可以告诉老板，是你托尼让我去的。这本来就和我没关系。我也可以不去。』这次，伍明没有喊托尼总，而是直接用英语称呼他为托尼。托尼没办法，就同意和伍明一起走一趟山州，约好了明天一起出发。托尼离开了吴明胜的办公室，吴明胜叫伍明留一下。托尼走后，吴明胜关上了门。吴明胜坐回伍明对面，说：『我打手势叫你别进来，你进来做什么？』伍明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招手叫我进来。』吴明胜一声冷笑，接着说：『那谁叫你去找李虎的？总不会是我吧。』伍明说：『李虎是我想去找他。』吴明胜语重心长地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这事情不关咱们爷俩的事。你没有必要出这个头。』伍明说：『我是不想出头，可是托尼这是要你出头。』吴明胜反问：『我不知道吗？要你小子教我？所以我才不接他的茬。』伍明说：『我就是忍不住。』吴明胜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做人要圆滑？』伍明说：『师父，这事我也有自己的方法。李虎是不是也在明年回收渠道的加盟商名单上。』吴明胜说：『所有的加盟商都在名单上。李虎是合同到期比较晚的一个，要到明年底。』伍明说：『那我们反正早晚也是要和他面对面的。我想先去会会他。』吴明胜问：『你有什么计划？』伍明说：『我还没计划。这次我要做你说的上等人「边做边想」。』吴明胜语气中就有了担心，说：『那我派两个人和你一起。李虎这个人不好对付，他是做黑道出身的。听说在当地黑白两边都有人。』说着就去拿桌上的座机。伍明按住了吴明胜的电话，说：『不用了，我就一个人去。其实托尼我都不想带的。』伍明伸手去拿吴明胜面前的档案袋，翻了几页档案。然后说：『师父，你还不懂我吗？我这人最怕死了。危险的事情我是不做的。』办公室外，陆辰辰最终也没等到办公室里面真的打起来，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