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尘眼眸一沉,冷声道:“既然是不情之请,还是不说的好,你若是觉得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自行离开便是。”
杜均面露难堪,啜嗫着道:“我知道,我们父女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但眼下,我也只能求姑娘收下我家小双了。”
沈晴愣住,这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把闺女送给她?好端端的,她要一个小姑娘干嘛?
宋清尘已经猜到了杜均的意思,他肯定是怕自己命不久矣,女儿无人照料,见他们心善,尤其是笨狐狸心软的一塌糊涂,便想把女儿托付给她。
真是想的美!
“我家不需要丫鬟,再说你闺女太小了,根本干不了什么活儿,你别见她心软就一个劲儿缠磨,我这人心肠硬的很,不吃你这套。”宋清尘毫不留情地道。
杜均难堪地低下头,噗通跪了下去,跑过来的小双见父亲跪下,也忙着跟着跪到他旁边。
宋清尘脸色黑沉,恶声恶气:“别来这套,你再让你闺女磕个满头血试试,我直接把她拎出去,扔到河里喂王八!”
杜均苦笑着道:“二公子,我虽不才,好歹也读过十几年书,中过秀才,若不是情势逼人,我万不会这般强人所难的。”
宋清尘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啊?”
什么秀才不秀才的,他只看到一个读书不成又担不起家庭重担的窝囊废。
杜均被宋清尘眼中的鄙视刺的面皮涨红,他咬了咬牙,对沈晴道:“晴姑娘,小双年岁虽小,但自小机灵懂事,烧火做饭、针线女红什么的她都会,您就留下她当个使唤丫鬟吧。我会自行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我可以写契书,如有反悔,自愿受罚。”
小双紧紧抓着杜均的衣袖,摇着头小声哭喊着:“爹,爹——”
“小双,听话,爹以前教过你,做人得知恩图报,晴姑娘是个好人,你以后就好好服侍她,就当是给爹报恩了。”杜均抚了抚小双的头,含着泪叮嘱道。
小双眼泪汪汪不停地摇头,这些话爹在屋里都跟她说过,可她不想让爹走,她不想跟爹分开。
沈晴看的心里难受,忙道:“我救你性命,是医者本分,你无需报答,我也不需要什么丫鬟。”
“晴姑娘,我的病你想必也很清楚,我照顾不了小双,求你成全!”杜均俯下身子给沈晴磕了个头。
沈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是大夫,我都没说治不了,你怎么就笃定自己活不长了呢?”八壹中文網
杜均苦涩地道:“我自幼便有心疾,若不是身子不争气,也不会数次在考场上晕倒,害的芸娘白白辛苦了那么多年,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说到这儿,杜均的眼眶泛红起来,小双抱着杜均胳膊,哀哀地哭了起来。
小双她爹姓杜,名均,字舒莨,江州古樟人,家世贫寒,但好学善文,弱冠之年便考中秀才,娶启蒙恩师之女吴氏芸娘为妻。
为了支持丈夫学业,芸娘日夜辛苦劳作,积劳成疾,早早过世。
杜均屡试不中,掏空了家底,拖累死了妻子,心中愧疚,身子越发不济。眼见生计难以维持,便带女儿小双来沙湾投奔亲戚,不成想亲戚搬走,扑了个空。
若不是小双机灵,上街乞讨,杜均早就病死饿死在破庙里了。
这次幸得沈晴相救,方才保住性命,可下次只怕就没有这个运气了,所以杜均思来想去,觉得把小双送给沈晴为奴为婢,也比跟着他强。
听完杜均的话,沈晴十分为难,她不喜欢杜均的懦弱,但对于小双这个小姑娘,她倒是真有些心疼。
这么懂事的孩子,跟着这么个爹,将来也不知道会受多少苦呢。
宋清尘的心里毫无波澜,可怜人他见的多了,曾经一度他们也是可怜人,可那又怎么样呢?
谁能靠同情和怜悯活一辈子?
想堂堂正正的活着,不都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吗?
更何况,要是一个二个都像杜均这样,医馆岂不是得变成收容所?
“要不,等他病情稳定了,咱们借他点儿银子,让他去渡口摆个帮人代写书信的摊位什么的?”沈晴小声询问宋清尘意见。
宋清尘无语地道:“那他要是摊位生意不好怎么办?要是他赚的钱不够养家糊口怎么办?要是他再生病了怎么办?你管的了他一时,还能管他一辈子吗?”
沈晴无言以对,宋清尘抿了抿唇道:“不是我狠心,你得想清楚,凡事有一就有二,你开的是医馆不是收容所。”
“可要是把他们赶出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沈晴蹙着眉发愁道。
宋清尘忍不住弹了沈晴脑门一下:“天下受苦受难的人多了,你真当自己是观音菩萨,普度众生呢?”
沈晴捂着脑门委屈巴巴:“我是怕他死外面砸我招牌。”
“阿晴顾虑的也有道理,外面现在都传遍了,要是把他们赶出去出了事,又不知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宋清风突然从拐角处走过来,他瞪了宋清尘一眼:“你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看看,肯定又把她脑门弹红了。”
说着,宋清风便要去抚沈晴的额头,宋清尘忍不住抬起手想阻拦,却见沈晴往后退一步,躲开了宋清风的手。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沈晴干干地笑了笑:“大哥,二哥跟我闹着玩的,不怎么疼。”
宋清尘唇角上扬,宋清风的笑容微微一僵,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轻声道:“小弟的腿已经跟常人无二,整日这么游手好闲也不是个事儿,我看这位杜先生满腹经纶文采出众,若是能留下教小弟读书倒是不错,你们觉得如何?”
沈晴愣了下,拍手道:“这个办法好!”
宋清尘不赞同地看着宋清风:“大哥,留两个陌生人在家里,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家里现在又是医馆又是药田,里里外外都需要人手,以后来制药配药的都得教他们学会认药计数,我正愁没合适的人教他们呢。杜先生若不是落魄,顶着个秀才名头也不至于来咱们这小门小户当先生,说起来,还是咱们占便宜了呢。”宋清风劝起人来总是有理有据,让沈晴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