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廷见徐颉沉着脸不吭声,心中冷笑,想翻身,且等他死了再说吧。
现在,这朝堂,还是他姓张的说了算。
“看来是老夫多虑了,既然是庶子,那自然不必滴血归宗......”张敬廷自顾自的说道,想盖棺定论,只要不占着嫡长的名分,徐颉想认多少个儿子都行。
徐仲郢握紧了拳头,忍不住想开口反驳,他是不是嫡长无所谓,可他娘的清白不能任由这个恶人污蔑。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张首辅此言差矣,徐仲郢乃是徐阁老先夫人所生嫡出长子,婚书庚帖一应俱全,连我父皇都是知晓的,怎么首辅竟然不知吗?”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诸多华服宫人簇拥中,坐着十六抬杏黄肩舆迤逦而来的女子,头戴八凤衔珠金冠,身穿杏黄凤翔山河公主命服,尊荣高贵。
徐仲郢愣了愣,这些日子接触中,长公主大多衣着素净,举止文雅,除了身边服侍的人多了些,住的院子大了些,看着好似和寻常官宦人家的贵女也没什么分别。
可此刻,坐在肩舆之上高高俯视众生的她,让徐仲郢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寻常贵女,而是当朝唯一的正一品双封号长公主,天下除了太后和皇后以外最尊贵的女子。
见长公主驾临,众人忙跪下迎候。
长公主倚坐肩舆内,手肘撑着肩舆扶手,淡声道:“张首辅年岁大了,不用行此大礼,快请起吧。本宫今日过来,是替父皇送上贺礼,传达口谕。”
“徐颉乃朕肱股之臣,为国为民劳苦功高,今日他们父子团聚,朕心甚悦,特赐......”
徐颉带着徐仲郢和徐氏子弟领旨谢恩,张敬廷面色不变,只是握紧了手里御赐的龙头拐杖。
有了皇上口谕,还有长公主亲自驾临道贺,徐仲郢的身份毋庸置疑,再无人提起滴血归宗的事,仪式继续。
徐仲郢从供桌上拿起三根香,先拜天地再拜鬼神然后拜列祖列宗,最后拜亲爹和族中叔伯兄弟。
礼成,自此徐仲郢便将以徐颉嫡长子,也是徐颉唯一的儿子身份,进入京城权贵之中。
徐仲郢亲自向长公主道谢,长公主淡淡的道:“无需言谢,我也是奉命行事,徐阁老不愧算无遗策,张首辅费尽心机也奈何不得他,我看这首辅的位置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徐仲郢沉默不语,叔父和爹都一再叮嘱他,长公主聪慧敏锐,在她面前尽量少想少做少说,但凡开口一定要发自肺腑。
长公主看了眼徐仲郢:“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你如今认祖归宗,有父兄亲人,还觉得苦吗?”
徐仲郢怅然一笑:“生离死别,怨恨憎恶,不管身份如何,我依然还在尘世中打滚,既为人,如何会不苦?”
“知道你还觉得苦我就心安了,”长公主笑的有些促狭:“我见不得别人过得甜,要苦大家就一起苦,这才公平。”
徐仲郢愣了下,失笑道:“公主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救万民于水火困苦,还天下海晏河清吗?”
“我没你想的那般好,我是为了自己。”
“公主为了大义受的苦,我都明白。”
“你这人,真是爱自说自话。”
“还请公主保重凤体,遇事放宽心些。”
“年岁不大,操的心不少,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徐阁老的府上可不像公主府那般太平。”
.......
张敬廷注视着言笑晏晏的徐仲郢和长公主,握了握拐杖笑着对徐颉道:“你倒是舍得,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要送给皇家,也难怪皇上会这么上心。不过那孩子真是随了你,天生一副好相貌,迷惑女子最合适不过。”
徐颉丝毫没有被讥笑的恼怒,笑的谦和温文:“我这都是跟您老学的,物尽其才人尽其用嘛。”
张敬廷自然听出徐颉话里的嘲讽,他毫不犹豫地朝徐颉心口插了一把刀:“可惜了了,要是当了驸马,以后就不能像你一样位列朝堂荣耀宗族了。”
“您老多虑了,我还年轻,儿子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孙子。”徐颉跟张敬廷就差撕破脸了,自然专挑狠的地方扎。
张敬廷虽然权倾朝野子孙众多,但儿孙中却没一个能立得住的,不然当年他也不会千方百计拉拢徐颉了。
张敬廷被徐颉刺的心口疼,一想到徐颉的儿子真要当了驸马,他就会有个有皇室血统的孙子,如果运气好的话,他甚至还能扶着这个孩子登上皇位,张敬廷就想吐血。
他终于尝到了养虎为患的滋味,可任凭他如何懊恼,也改变不了徐颉越来越不受控的局势。
毕竟他已年迈,而徐颉还正值壮年,可首辅位置却只有一个。
既然终将有一争,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张敬廷暗暗下定了决心。
张敬廷带人离开,徐颉亲自送他上了马车,站在马车旁,一直等马车走远方才转身。
哪怕实际已经拼的你死我活,面上功夫徐颉却从来不会忽略。他要的不光是赢,而是彻彻底底的赢,所以他不能行错一步踏错分毫,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他对素素的承诺。
宋清尘被章铭非提醒,准备派人查探一下徐阁老府的情形时,宋二虎忽然急冲冲跑进来,冲他嚷道:“小师弟,不好了,有人来提亲,想娶你媳妇!”
“啊?”
宋清尘愣住,他媳妇,他还没和阿晴成亲呢?
这是有人向阿晴提亲?
有人向阿晴提亲!
宋清尘猛地站起来,拳头紧握,脸色黑沉:“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宋二虎吓了一跳,忙拉住宋清尘:“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来的可是新科状元家的长辈,你别一拳把人打出血,那你媳妇真得跟人走了。”
朱老三听得直翻白眼,大师兄劝人只会把人劝死,本来没想打人的,现在估计都想打人了。
只见宋清尘狠狠一甩,甩开宋二虎的手,快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