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眼睛一亮:“这样一来,下人就不用担心犯在管事手里,从而畏惧管事,讨好管事,而是担心做不好事,犯在主家手里,畏惧的人也就成了主家,做起事来也更卖力。”
她觉得这个办法是真好。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虞幼窈就问:“可是这样一来,府里的管事估计不乐意了,没得闹起来,我才管家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很难服众!”
她能想到这一点,倒不枉他教导了,周令怀笑了:“你还要分权?”
虞幼窈被他搞糊涂了,怎么集权又要分权,这是什么意思呢?”
周令怀又道:“府里的下人都是分级而治,但是权利却都集中在管家人手里,你要把手里的权利分出去,让她们自我管理,自负盈亏,每月按照盈利或亏损,公开进行分红、嘉奖,或是警告、惩处,管事的职权更大了,得利就更多,同时责任也更大,做事就更认真。”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削弱了管事的威信,却又加大了管事的职权与责任,管事们得了利,便不会闹了。”
主家的分红和嘉奖,既满足了下人的虚荣心,又有实质银钱奖励,有面子,又有钱拿,可比偷摸着贪,被主家发现了,送到官府,打了板子,拖去流放更好? 虞幼窈越想眼睛就越亮,兴致勃勃道:“每个月,每一季,盈利最好的庄铺,所有人可获得盈利的半成红利,管事还能额外获得月度与季度分红,亏损的庄铺,按照亏损大小,以警告惩罚处置,连续三个月亏损,就解了管事的契……” 周令怀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各大庄铺形成良性的竞争关系,做事的积极性提高了,事情自然就做得更好,大家是竞争关系,难免互相监督,互相制约,不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大家的利益都得到了最大化,这是双赢的局面,没有人不会同意。”
虞幼窈兴奋地直点头:“集权治人,分权治事,相得益彰。”
周令怀又取了一个大樱桃递到小姑娘嘴角,皮薄晶莹的大樱桃,衬着小姑娘娇嫩的唇儿,十分娇艳:“集权是你的绝对领导权利,分权便是恩威并济的御下手段,一刚一柔,互相并济,才能治下与御人。”
虞幼窈一边嚼着樱桃,一边笑:“表哥,你真厉害。”
周令怀轻笑了一下:“做人做事,也要记得刚柔并济,太刚了,容易树敌太多,对自己造成损害,太柔了也会被欺,给自己造成伤害,你今天就表现的很好。”
杨妈妈和周管事串通一气,贪墨银钱,虽是他们自己攀咬出来,却是小姑娘一手安排,杨妈妈和周管事肯定也清楚,可为什么最后,杨妈妈和周管事不记恨小姑娘,反而对小姑娘感恩戴德? 是因为小姑娘体现出了赏罚分明,恩威并显的一面,令人心服口服。 还有襕衫之事,如果虞兼葭安份地收下小姑娘送的素锦留仙裙,这事件便不声不响地过了。 可虞兼葭纵容下人顶撞了虞幼窈,显然是对虞幼窈心生不满。 虞兼葭在府里,有良善知礼的名声,很得人心,襕衫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是让虞兼葭拿到了话柄,借题发挥,虞幼窈头一天管家,自是比不得虞兼葭长久的名声。 可虞幼窈也不废话,直接命人掌嘴,行管家威仪,丝毫不给虞兼葭攀咬的机会,又让夏桃去虞宗正那里借了《祭孔六佾舞》,是借了虞宗正之势,震慑虞兼葭,也杜绝了虞兼葭因心怀不甘,借着这件事生出一些是是非非。 不大不小的事,就这样小事化了。 干净又利落。 集权分权,都需要上位者有极强的掌控力,他见小姑娘行事已经见章法,不管是集权还是分权她都能把控。 得了夸赞,小姑娘眉飞色舞,脸上也透了得意神情:“表哥,不仅书读得好,义深理大、晦涩至玄的四书五经,道家典藏,佛家经书,表哥也能言简意骇,理通意达,便是御下驭人,管家治事这等繁琐又麻烦的庶务,也让表哥三言两语说了个明白,”她小脸上透着崇拜,轻轻扳着手指头:“表哥字写的好,画也画得极好,上次听长安说,表哥还会漆雕,会雕刻,还会制墨,斫琴、炒茶……”两只手掌都数完了,小姑娘倏然抬起头,瞅着表哥,问:“表哥,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周令怀听后,微哂:“天下何其之大,我不会的又何其之多?会的不过九牛一毛,便是这烹、香、药,我便不懂了,往后还要有劳表妹费心。”
虞幼窈呶着嘴儿:“得亏了表哥是男儿,君子远庖厨,又不好沾香捻粉,不然哪还有我们女儿家的活路?表哥真的只有十五岁?”
这么大点,便懂这么多,需要花费许多时间,精力,与心神,真不知道表哥是怎么学会的? 周令怀轻笑,没说话。 其实,他的真实年龄,却还要小一些。 他小的时候,仗着脑袋瓜儿聪明,有过目不忘,入耳能诵之能,对什么好奇,便学了什么,往往学会了,便丢到一旁了,又被新的事物吸引。 有一年府里送来的春茶,他喝着不喜欢,便自个上山里采了野茶,照着古籍学着自己炒茶。 父亲准备的五弦琴不好看,他就自己寻师傅,学斫琴…… 年少轻狂,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没什么做不到。 母亲宠着他,姐姐帮着他,便是父亲想要严厉管教,也扭不过娇妻爱女,久而久之,便也纵了他。 他家里头有权有势,想要学什么,都能寻来最厉害的师傅教导,那些师傅不敢藏私,他又肯学,学起来便又事半功倍。 不知不觉,便学了许多。 表兄妹俩在书房里闲聊,不大一会子,许嬷嬷便命人摆了膳,周令怀也留在了窕玉院用晚膳。 晚膳后,时候已经不早了,周令怀不好在窕玉院久待,便回了青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