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木料,木梳色泽淡黄、油润,静静地呈放在盒子里,竟宛如金石美玉,细腻光润。 木梳背厚齿薄,齿梳细密,粗细均匀,背上雕了杏花纹,淡黄色的花纹,显得古朴又雅致,却是十分精致。 虞幼窈笑得满面欢喜:“表哥,这把木梳,就是你原本要送给我的端午节礼物吧,可真漂亮,上面还雕了我最喜欢的杏花纹,是用什么木料做得?”
木质细腻温润,比紫檀黄梨更甚几分。 周令怀笑道:“是黄杨木。”
“居然是黄杨木?!”
虞幼窈一脸惊奇,将黄杨木梳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千年难长黄杨木,《闲情偶寄》记载“黄杨每岁一寸,不溢分毫,至闰年反缩一寸,是天限之命也”,以寓黄杨木天命贵重,是以天限其命,生长缓慢,可难得啦!”
黄杨木有“千年矮”之名,没有大料,即便如此,也至少要生长百年才能勉强出料。 上好的黄杨木少则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 价比紫檀贵,堪比乌木。 表哥送的黄杨木梳,材质几乎跟金玉媲美了。 周令怀点头:“黄杨木长三年,闰年则不长,我在京郊有一个庄子的山头上,就种了黄杨木,养了一棵几百年的老料,寻一隐晦夜,无一星,取此木一枝,伐之则不裂,用水试之,沉则无火,乃为特贵之品,便做了这个木梳。”
黄杨木梳做起来也不容易,从开料到成品,需经过三十多道工序。 极讲究雕、描、烫、刻、磨等。 这一把也是一早就开始做了。 虞幼窈如获至宝,黄杨木香气很轻,很淡,似有若无,却透了雅致:“表哥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我黄杨木梳?”
周令怀愣了一下,这才道:“《本草》记载:“世重黄杨,以其无火”、其木紧腻,作梳,清热、利湿、解毒”,头为诸位之首,而发为血之余,老古话说,千年矮梳一百,寿一百,不见白,黄杨木袪风除湿,行气活血,清热解毒,每日梳百下,也能疏通经脉,开窍宁神,延年益寿。”
母亲的妆盒里,就有这样一把黄杨木梳,也是父亲亲手做得。 母亲每日早晚梳头,都要用黄杨木梳贴着头皮梳一百下。 小的时候,他会经常看到,母亲披头散发坐在琉璃镜前,一向粗枝大叶的父亲,却难得温柔,拿着黄杨木梳帮母亲梳头。 木梳贴着头皮轻轻地往下刮,直到发尾。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仿佛一把木梳,便能一直梳到白头。 “以后我每天就表哥送的黄杨木梳梳头,每次梳一百下。”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撩了自己胸前的一缕头发,拿着黄杨木梳轻轻地梳。 木梳打磨的非常光润,齿梳梳过了头发非常顺滑。 小姑娘梳发的模样,叫周令怀一怔。 他送了小姑娘亲手做得黄杨木梳,也是因为黄杨木梳对身体好,小姑娘每日课业、管家,也是十分忙碌。 用黄杨木梳早晚梳一梳头,也能缓解疲累,活血养神。 却也没想旁的。 可这会儿,眼见着小姑娘手里拿了,他亲自雕制的黄杨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握着扶手的手止不住地轻颤,想要亲手拿过黄杨木梳,如父亲帮着母亲梳头那般,也帮着小姑娘一下一下地梳发。 周令怀垂下了眼睛,握扶手的手渐渐收紧了,又缓缓地放松,如此数次之后,他拿下了手,右手摩挲了腕间的木犀香珠:“好!”
说完了,他低下眼睛。 手腕上的木犀香珠,竭黄中透一缕温泽,不见一丝粗糙,一圈又一圈地绕缠在腕上,仿佛连心也被束缚了一般,可这内敛的香,却沁着心脾,令人心中欢喜,心悦自生,便也觉得被束缚了,也是甘之如饴。 周令怀抬眼,小姑娘一只手腕上,戴着虞老夫人送的血蜜蜡佛珠,宝光盈然,瑰丽生晖,而另一只手腕上,也戴了与他一样的木犀香珠手串。 他不由笑了,就听到小姑娘声音欢快:“表哥今儿送的礼物,我简直太喜欢了,太惊喜了,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端午节了,谢谢表哥。”
周令怀颔首:“也要谢谢表妹,这也是,”他偏头瞧了手臂上的“合欢索”,指腹轻轻摩挲了腰间的香囊:“我过得最有意思的端午节。”
最好的端午节,大约就是两个人,都为彼此精心准备了最好的心意。 这时,春晓过来了:“小姐早膳准备好了。”
虞幼窈连忙笑了:“表哥,我们一起去用早膳。”
有表哥陪着一起,虞幼窈觉得连早膳也变得更美味了,于是又多用了一碗碧梗粥。 周令怀便忍不住轻笑:“吃很少?”
虞幼窈一时大窘,但她在表哥跟前儿,一向是娇宠惯了的,呶着嘴儿:“我今儿打卯时就起来忙活了,饿得太狠了,才吃了这么多,我平常不会吃这么多,最、最多两小碗粥,”说到这儿,她就鼓了鼓双颊,瞪着眼儿凶巴巴地瞪着表哥:“表哥是不是嫌弃我吃得多?”
周令怀哪儿敢说一个“是”字,连忙摇头:“没有,我是觉得表妹能吃是福,身体好,如此甚好。”
他突然就想到,初入虞府那日,小姑娘圆乎乎的一个小人,透了婴儿肥,却是心如琉璃,眼里头澄澈一片,净秽无瑕。 他当时就想,没想到虞府竟藏这样一个小娇娇。 便也觉得,小姑娘圆润着也是可爱。 多吃点似乎也顶好?! 虞幼窈歪着头看表哥:“我不管,就是我吃得多,表哥之前答应我的话,也不能反悔喔!”
说了,以后她落魄了,就要养她,不能反悔喔。 周令怀倏然失笑:“我记着。”
虞幼窈终于觉得高兴了,又盛了一碗碧梗粥,摆到表哥跟前:“那表哥要多吃一点,能吃是福,身体好,如此甚好。”
周令怀其实已经比平日多用了一碗,这会儿已经饱了,可瞧着小姑娘笑盈盈地望着他时,便觉得,他还可以再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