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思及了,这两年家里发生的事,笑着从祖母手里接过了,还只一岁多,不到两岁的虞善明。 神奇的是,一直啼哭不止的虞善明,到了虞幼窈怀里,就像会闻味,胖乎乎的小手,立马就揪了虞幼窈的衣襟。 圆乎乎的小人儿,咧嘴着,对着虞幼窈直乐呵。 黑亮的眼珠儿,因为方才哭过,浸在水光里头,又大又明亮,就像黑玛瑙一样好看。 虞幼窈连心也软得一塌糊涂,取了别在虞善明衣襟上的软帕子,轻柔地帮他拭了脸上残余的眼泪。 虞老夫人会心一笑:“果然,整个府里头,明哥儿跟你最亲,你俩也是有缘,都是四月的生辰,他是四月初,你是四月中,就连前头明哥儿周岁,在抓周礼上,也是抓中了你之前学过的《三字经》。”
孙女儿是个大度人,便是与府里的姐弟们不亲***常也是愿意妥当了照顾。 从前与她关系不大好的虞善思,现在对大姐姐也是十分敬重。 去年孙女儿十二岁生辰,虞善思就准备了自己亲手雕的木雕摆件,送给了大姐姐。 之所以送木雕,也是因为听说,大姐姐喜欢这些精巧的雕物,恰巧夫子略懂一些雕刻,就与夫子学了。 姐恭弟谦也是极好。 可老夫人总觉得,孙女儿亲缘浅薄了些,心里时常觉得遗憾,虞善明亲近孙女儿,让虞老夫人十分高兴。 对虞善明的教养,又上心了几分。 虞善明虽然养在秋姨娘院子里,平常都是族婶和奶娘在照料着,秋姨娘也就能搭把手。 便秋姨娘并不觉得过份,明哥儿长大她身边,是教养不出厉害的品性,家里受重视的孩子,都不会养在姨娘身边,而是交由正妻教养。 她身边的族婶,也是出身不错的嫡女。 如今长了年岁,有了见识,阅历,比交到正妻手里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也亏得杨氏进了静心居,瞧一瞧杨氏那小家子气,险些连自己儿子都养坏了,能教养出什么好品性? 老夫人虽然不允她,插手明哥儿的教养,却并没有禁止她探望明哥儿。 虞幼窈呶了嘴儿:“我还以为祖母还会说,明弟和我从前一样圆胖。”
虞老夫人听了这话,就摇头了:“你小时候,哪有你明弟生得圆乎,半大一丁点,瘦巴巴地,就跟个小奶猫儿似的。”
那么小点,又瘦巴瘦巴地,总担心一眨个眼睛,人就没有了。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将孙女儿往胖了养。 总觉得,胖一些人也扎实些,才能长长久久地养得住。 孙女儿八九岁,也是圆乎乎的一个人,小孩子只要不肥胖,圆乎些,底子好,将来这身骨才能长得实。 像虞兼葭那个样,小些还能养着,年岁再大点,这身骨还是要吃亏的。 有了虞兼葭这个对比,便也觉得圆乎些更好,反正等再长一些,就慢慢减些吃食,条子一抽就瘦了。 谢氏和老大都不是胖人,孙女儿铁定也胖不了。 想到了从前的事,虞老夫人心里难免有些伤感了,又瞧了孙女儿,如今跟抽了条子的新柳,鲜嫩又纤蔓。 脸儿长得莹嫩,模样儿更胜了谢氏三分娇贵天成,身段儿就更别说了,叫许嬷嬷养得是纤秾合度,还不到十三,胸前已经鼓起了小包包,那腰段儿,更是柳枝似的,走起路来,摇曳轻盈,款摆着,说不出的优美,柔雅。 不妖不媚,却柔骨天成,极尽妍态。 她家里倒是养了个小娇娇。 天生的娇贵天生。 虞兼葭柔弱无骨,娇致天成,也弱了她三柔骨妍态。 虞老夫人又觉得高兴,忍不住既骄傲,又感慨:“一晃眼睛,我们窈窈就成了大姑娘,模样儿长得好,莫说是京里,就是全天下也找不来几个。”
比模样更出挑的,还是品性才德。 窈窈刚出了十一岁,就有相熟的人家过来拐弯抹脚地问询。 她就直言了:“近年来,朝野上下也不太平,打小就养在我眼前的小心肝儿,也是没打算早早就订了人,只盼着这天下太平,就万事大吉了。”
都是相熟的人,互相一通气就该知道她的意思。 只不过,还是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明里暗里地打听窈窈。 虞幼窈一边逗着虞善明,一边笑:“孩子都是自家好,您还是快说说,特意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在祖母眼里,她是哪哪哪儿都好,谁都比不了。 虞老夫人斜眼睨她,却还是道:“昨儿,你父亲向我提议,想把明哥儿过继到你母亲名下,你母亲膝下有子,将来也能享宗族后世子孙的供奉。”
谢柔嘉嫁进虞府,为虞府添了一女,是上了宗谱的,但是膝下无子的嫡妻,只留名,而不享有宗族子孙的供奉的。 杨氏还活得好好得,虞善明头上有正经母亲,虽然嫡妻,大过继室,越过继室,将虞善明过继给嫡妻,道理说得通,礼数上也说得过去,可规矩上就些欠缺了。 总体上来说,也是可行。 谢柔嘉嫁进虞府只有短短几年,却也是上能孝敬婆母,下能管理家宅,是难得的孝媳贤妇。 只要她点了头,请了族里的族老们出面,这事儿肯定是能成的。 虞宗正有此提议,大约也是这几年,没了杨淑婉在耳边吹枕头风,有心想要弥补谢氏。 对一个嫁妇来说,能为夫家开枝散叶,上了宗谱,享后代子孙绵延供奉,也是身后的体面风光。 虞幼窈垂下头,勾了嘴角。 虞老夫人见她没说话,就问:“你意下如何?”
她对谢柔嘉这个媳妇,也是十分喜欢的,便是商户,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 只是世家结亲,都要讲究门当户对,也因了这一时的私心,害了她一条命,老大有此提议,她自然是乐于见成。 只是,到底是窈窈自个的亲娘,要怎么办还要听一听她的意思。 再抬起头来时,虞幼窈表情已收,语气难免淡了一些:“人死如灯灭,母亲故去多年,便也不再打扰她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