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再真实,也终究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她不再是孤苦无依,任人摆布的虞氏之女虞幼窈了。 命运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 睡着了之后,虞幼窈强撑的精神就萎靡下来了,眼睛红肿,眼底青黑,娇润的唇儿,干起了白皮,巴掌大的小脸儿疲惫又瘦弱。 殷怀玺心口一抽,弯腰替她掖了被角,转身的一瞬间,他唇角一塌,眼尾一吊,整个人充满了戾气。 殷怀玺按住了腰间的弯刀,大步走出了房间,见春晓守在门外,就吩咐道:“你家小姐睡着了,有什么事直接禀了我,切莫惊忧了她,让许嬷嬷准备药浴,她醒来之后,养一养精神,再做些精致开胃的小食。”
小姑娘昨儿一整天,拢共没吃什么,这会儿让她吃,肯定是吃不太下,等睡一觉起来了,精神好些了,想来也能有些胃口。 春晓松了一口气:“是!”
交代完了,殷怀玺大步离开。 春晓看着表少爷龙行虎步,高瘦挺拔的背影,透了令人窒息的肃杀,混身的气势,就像被堵在闸口的大水,不断高涨。 不像是执笔绘卷的读书人,倒像是上阵杀敌的将军。 殷怀玺出了安寿堂,一转脚就回了青渠院。 长安连忙迎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殷怀玺就问:“谢神医关在哪里?”
语气低沉,沙哑,透了一缕令人心惊胆颤的狠意,长安吓了一跳,连忙压低了头:“在偏院柴房里头关着。”
他话音方落,殷怀玺已经走进了偏院,一脚踹开了柴房的门。 年约四十来岁的谢神医,双手被缚身后,靠在柴薪上,惊恐地看着他。 殷怀玺的羊皮靴子砸在地上,仿佛一只高贵优雅的大猫,在丛林里,踩着闲庭信步一般的慵懒步子,盯准了眼前的猎物,丛林之王的自信,让他们在面对弱小的猎物时,不需要等到破绽,就能撕扑而上,一击得手。 谢神医混迹江湖多年,眼招子是亮的,一眼就看出来了,眼前这人身上带了煞气,不光是杀人见血的狠人,连他早前在浙江见到的叶寒渊,都有所不如。 顿时,连骨头都软了。 殷怀玺一脚踹上去,谢神医“啊”地惨叫了一声,“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嘴里直吐血,一只脚重重地捻压在他颈侧。 “大人,饶命啊,小人没有旁的本事,唯独医术,尚有几分心得,小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请大人饶了小人一条狗命。”
踩在他脖子上的脚,只要再重几分,就能将他的脖子踩断,识时务者为俊杰,谢神医干净利落地求饶。 殷怀玺倨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来京兆有什么目的?”
也只犹豫了一瞬,就感觉踩在脖子上的力道加重了,谢神医连忙道:“我说,我马上说,小人偶然听虞大人提及,皇上龙体不支,就借着为虞老夫人治病的借口,和虞大人一起进京了,想着只要治好了虞老夫人,届时让虞大人引荐小人进宫。”
殷怀玺继续问:“为什么要将虞府的嫡长女养成血药引?”
若说谢神医是为了替虞兼葭治病,他是绝不会相信,这其中肯定另有原由。 喉咙里一阵腥甜,谢神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哪里还敢隐瞒半分:“小人发现虞大小姐身骨强健,百病难侵,很是少见,就向虞三小姐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虞大小姐从小就用了谢府的蛊药泡浴,体质很合适养成血药引。”
没见谢神医时,殷怀玺心存了侥幸了,觉得噩梦也不一定就是似真似假的预兆,也许只是一场噩梦。 殷怀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杀意翻腾。 那只是一场噩梦。 可也不仅仅只是一场噩梦。 梦只是梦而已。 可心觉预兆,却是似真又假,虚虚实实。 噩梦里那些惨痛又绝望的一切,是切切实实地,影响到了现实中的她,并且对她造成了很大的精神伤害。 谢神医鼻腔里涌了一股鲜血,不需要问,就自己招供了:“药王谷有传承的巫药之术,能养成血药引,治百病,延寿数,小人一时生了贪婪,想将虞大小姐养成血药引,取血炼药,献给皇上……” “你怎么敢!”
殷怀玺就像捻死一只蚂蚁一样,一声令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冒出来的“咔嚓”声响起。 谢神医“呃”了一声,嘴里喷涌出了鲜血,眼睛圆瞪,不消片刻就断气了。 殷怀玺拿开了脚:“处理干净了。”
……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虞幼窈醒来的时天光放亮,卯时都过半了(早上六点)。 春晓听到动静,连忙进了屋:“表少爷让许嬷嬷准备了药浴,小姐醒了之后,要泡一泡药浴,解一解疲累,养一养精神,”似是担心她拒绝,就又解释:“表少爷说,小姐悲伤过度,难免伤神,于身体有碍,老夫人的丧事未定,泡一泡也无妨碍,您多顾着些身子。”
虞幼窈简单梳理了一番,就移步回了自己屋里。 见她精神好了许多,许嬷嬷放心了一些,吩咐下人将药浴抬进浴房里,兑好热水,调试好了温度,命人服侍虞幼窈泡浴。 泡完了之后,虞幼窈清爽了许多。 柳儿拿了侧柏叶果子做得发油帮小姐养发,推穴,她手艺好,虞幼窈头皮松了,整个人都轻快了。 冬梅挑了一身素白的雪缎对襟窄裙束腰襦裙,梳了一个简单,又不失礼数的单螺,螺髻上系了雪缎的发带,就再无佩饰。 丧事还有得折腾,所以这一身打扮,也是简单素净,轻便舒适, 梳整完了,春晓就过来了:“小姐,表少爷听说您醒了,特地过来陪您用早膳,在外面等着您。”
这是担心她没得胃口,又吃不下东西呢。 虞幼窈点头,就问:“前院怎么样了?”
春晓回道:“大老爷和二老爷天亮就回去了,二夫人在前面支应,族里正在赶来的路上,表少爷派人过去接应了。”
虞幼窈也不意外:“都有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