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心里难受,眼里憋了眼泪,这没了娘的孩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便是有祖母疼着,这没了娘的孩子,该受的委屈,还是得受。 虞幼窈窘了一下,努力辩解:“我现在十三岁了,抽了条子,所以才瘦下来了,女孩子家还是瘦些好看。”
王氏就不赞同了:“你这也太瘦了,回头得仔细再补一补……” 有一种瘦是外祖母觉得你瘦。 虽然,虞幼窈确实挺瘦的。 但她是自然瘦,身体一直很好。 谢老太爷觉得喝进嘴里的茶也不香,又用力咳了一声。 王氏连忙道:“你太外祖父还是你出生那会,进京了一次,难得过来了,快去给他敬一杯茶。”
虽然,这杯茶晚了一些。 但这也没法子,婆母一进屋就搂了孙女儿说话,也不行打扰了不是。 谢老太太这才有些不情愿的,松开了孙女儿。 虞幼窈连忙整了衣裳,接过了丫鬟递来的茶,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家礼:“太外祖父,请喝茶!”
“好、好,好!”
谢老太爷立马喜笑颜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连忙接过茶杯,也没顾茶是温是烫,掀了茶盖,就往嘴里灌。 虞幼窈抿了嘴儿,轻笑。 亲人对她的爱护,冲淡了祖母去世的悲伤。 一杯茶下肚了,谢老太爷立马从随从手里取了一个盒子,塞进虞幼窈手里:“拿去花吧!”
虞幼窈了然,这盒子里装得是银票。 逢年过节的时候,谢府送来的礼单里,太外祖父的礼物永远都银票,从来不会少于万两之数。 仿佛总担心,她在虞府里钱不够花似的。 虞幼窈挺能理解他的心思,虞府乃至虞氏族里都十分重利,这也是世家常情,能让她安身立命的,永远都是钱财,旁的都是虚得。 这下,轮到谢景流酸了,可长辈在场,他一时也插不上嘴。 一家人一起说了许多话。 叙完了天伦之情,谢老太爷就问:“你祖母去了,虞府也是个是非之地,你今后是怎样打算的?”
虞宗正这十三道监察御史,钦点了巡按,去浙江赈灾的差事,到底是怎么得来的,谢府是心知肚明。 谢府不会坐视不理。 但这一切,都要看小窈窈的意思。 虞幼窈也不隐瞒:“我和虞府缘份已尽,祖母临终前,也留了让我归母族的书信,有劳太外祖父与族里斡旋。”
说完,就弯腰下拜。 谢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接着就高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有了虞老夫人的遗言,这事就好办多了,”说到这儿,她就激动道:“老太爷这回还真是来对了,辈份摆在那儿,虞氏族里多少也要给几分薄面,大不了多舍些好处,想来虞氏族里,也不会拒绝的。”
王氏也笑道:“虞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咱们小窈窈,这才做了如此安排,只要小窈窈能归母族,舍多少代价,都是值当得。”
谢景流合上了折扇:“话虽如此,但小窈窈是嫡长女,又封了韶仪县主,虞宗正也是要脸的,让嫡长女归母族,他的脸往哪里搁?这对的名声,也会有些影响,只要虞宗正不松口,就算族里同意了,也没用的。”
大周朝重嫡重长,窈窈两样全占。 谢老太爷蹙眉:“虞老夫人可是做了安排?”
虞幼窈点头:“祖母临终前留了书信,点明了虞兼葭奸生所出。”
这种事,兴许外人不知,但谢府肯定是一早就察觉了猫腻,也没必要刻意隐瞒着。 谢老太爷心里有底了,轻叹了一声:“你祖母确实疼你,临终前也不忘为你筹谋,算计,你可得记着她的好。”
虞幼窈眼眶一红,强忍着才没落泪。 谢老太太和王氏也是微微一叹。 他们家望穿了眼睛才盼到的姑娘,嫁进谢府不过三四年光景,好端端的人说没了,就没了,若说心里对虞老夫人没有怨愤,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姑娘没了,他们得顾着外孙女,这么些年来,也就处处忍让了。 如今见虞老夫人对小窈窈是真心疼爱,心中的怨愤也消散了一些。 虞幼窈又想到了杨氏母女的算计,就道:“还有一件事,要与太外祖父、外祖母、舅母提一提,”她将虞兼葭意图,污母亲名节,混淆她的身世一事说了一遍,之后又道:“虽然祖母去世了,杨氏也被休弃,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但虞宗正心性多疑,定然还会怀疑,母亲与我二叔有私。”
祖母用自己一条命,打消了虞宗正对她身世的怀疑。 但二叔痴恋母亲是实情。 虞宗正不可能完全相信母亲。 事关母关名节,她插不上手,未免再节外生枝,这件事只能交由谢府来处理。 谢老太太气得,狠拍了桌子:“岂有此理,虞府害了我柔嘉一条命不算,还要污了我柔嘉的清白名节……” 难怪早前小窈窈写信给谢府,在信中隐晦提了,虞府生变的苗头,赶情这“变”,竟然指的是这个?! 只是,她还真没想到,虞老二竟对柔嘉存了心思。 当初虞老二确实对谢府十分殷勤,礼数上也是周全妥当,他们家就只当,虞老二是有求他们家。 大抵是能做榜眼的人,心思都比旁人深,他们家愣是没瞧透这出。 不然,也不能将大好的姑娘送进了火坑里头。 王氏蹙眉道:“虞宗正也实在太不像话,等虞老夫人头七过了,就与他好好掰扯掰扯,寻了虞氏族里,让族里来评评理,我们谢府横竖一介商户,不怕什么名不名声,到时候丢脸的,是他虞宗正,是他虞氏族。”
柔嘉名下三成的嫁妆产业,还在虞氏族里。 虞氏族里承了情,就不会坐视不理。 否则直接带柔嘉的牌位回了谢府,到时候虞氏族里这三成产业,名不正言不顺,肯定是要归还。 事情闹大了,虞宗正名声都要完了。 家丑不能外扬,那是针对虞府。 他们谢府行得端,坐得直,可不怕将这事闹大。 虞幼窈心中一定,请虞氏族里出面,有了族里的认同,就没人再敢拿母亲的名节兴风作浪。 一切都是名正言顺。 便在这时,春晓过来禀报:“表少爷过来给几位长辈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