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垒了简易的土灶,正在准备午膳。 虞幼窈没看到殷怀玺,正要问随行的护卫,就听到峡谷外面,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不一会儿,殷怀玺骑马进了峡谷。 他翻身下马,见虞幼窈站在不远处,重新换了一身玉色的窄袖上衣,并绿花绿裙子,裙子上绣了小巧的松叶纹,摆裙盖住了细足,重重叠叠地堆彻在脚边,随着她步履轻盈,裙摆宛如一朵朵,折褶的矢车菊,在脚边轻盈地翻浪着细细地花浪。 宛如深秋的寒霜,薄薄地覆在松针叶上,白中杨绿,绿上妆白,温雅又坚贞。 虞幼窈注意到,他方才在马背上,是一只手拉着马缰,另一只手捧着什么东西,就忍不住仔细去看。 注意到她的目光,殷怀玺大步走过去:“我方才去山上寻了一株莲瓣兰,是比较罕见的朱砂春兰,”他将一直护在手中的朱砂兰,递给虞幼窈:“虽然山中的野花还没有开放,但兰花已经含了苞,养十天半个月,大约就能开花。”
虞幼窈这才注意到,殷怀玺是连土带根一起挖回来的,用纸包裹了朱砂兰带土的根部,碧绿的箭叶,保护得很好,没有任何损伤。 朱砂兰的中间,已经冒出了三根长长的花茎,上面已经有八九个花苞了,花苞色如渥丹,宛如朱砂。 她几乎可以想象,等花苞绽开,绽放如出莲形的小花,该有多么清滟高贵。 见她久久没接,殷怀玺还以为她不喜欢,连忙道:“山中还有比较常见的建兰和惠兰,你若是不喜欢朱砂兰,我再帮你寻几株其他品种。”
连城这边气候好,山中有不少野生的兰花,以春兰居多。 虞幼窈笑着接过:“谁说不喜欢了,朱砂兰是比较稀有的品种,一般生长在南方一带,北方鲜少见到,也是我运气好,才能叫你寻到一株,”她捧着朱砂兰,低头闻了闻,花茎上的花苞,便是还没有开放,便已经暗香浮动,透了幽芳,不由笑得眉眼弯弯:“我很喜欢。”
她只是没想到,之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看到山中的野花开放,他就特意寻来了一株兰花送她。 殷怀玺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
虞幼窈有些好奇:“兰花生长在山野之间,并不好寻,你是怎么寻到的?”
这么一会功夫,就寻了名品,兰花若当真这么易得,也不会令诸多爱兰人士趋之若骛,千金求取。 殷怀玺神色变得复杂:“我娘喜爱兰花,但南方的兰花,在北境不易成活,很难将养,我爹为了讨我娘欢心,就寻了不少有关兰花的书籍,了解兰花的品种、习性、及生长环境等,经常出入山中寻找各种兰花。”
他也曾听说过,他爹从小的时候,也是天资聪颖,很得先帝喜爱与看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书就脑壳疼,学了一身不学无术的纨绔作派。 思及至此,殷怀玺不由笑了笑:“我爹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一看书就脑壳疼,他这辈子,连兵书都不会看,怎么就能看进去那些花花草草的书?所以一开始,他跟我念叨这事,我是全当笑话听了。”
虞幼窈一脸不相信:“周厉王打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不会看兵书?”
殷怀玺“哈哈”一笑:“我没骗你,他是真的连一本兵书都没看全乎,起初我娘逼着他学兵法策论,让幕僚们把兵书读给他听,他嫌无聊,学不进去,幕僚管束不了他,我娘没得办法,只好亲身上阵,每日为他读兵书,讲解兵书,在我娘跟前,他也不敢造次,说来也奇怪,我爹这颗榆木脑袋,在我娘跟前就变灵光了。”
虞幼窈有些无语,哪儿当儿子的,说自己爹榆木脑袋,说起自己的爹,没得一点恭敬样子,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 每次提起了爹娘,殷怀玺总有许多话:“有一度,我甚至怀疑,我爹一看书就脑壳疼,是装的。”
虞幼窈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后来呢?”
殷怀玺露出了怀念的表情:“我就问了我爹,我爹就说,他小的时候贪玩,不小心从假山上跌下来,摔得头破血流,险些没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后,也伤了根基,变得体弱多病,一看书就会头晕目眩,犯恶心,也是养了许多年,才渐渐好了一些。”
虞幼窈却觉得,这个“贪玩”,未必就是真的贪玩。 宫里受宠的皇子,身边不光有一群伴从,时刻约束皇子的言行举止,其中就有精通武艺的,从假山上摔下来,就能险些没命,这也太疏忽了。 但如果,这不是意外呢? 就说明,当时尚且年幼,还是皇子的周厉王,就已经挡了某些人的路。 那么周厉王打小应该是天资过人。 如此看来,周厉王自请去镇守北境,由一个纨绔,迅速成长为大周朝赫赫有名的战神,也不是没有缘由。 便是荒废了多年,天资好的根儿,也还在那儿。 如此,狗皇帝会对周厉王起疑心,也不是没有原由。 他对周厉王的忌惮,也不是空穴来风。 最终埋下了祸根。 那么,再进一步推算。 周厉王的母妃惠妃,宫中秘史上记载,是出自民间。 但她听祖母提过,出自民间,只是好听一点的说法,惠妃其实是一个普通的农女,因姿容秀美,温醇质朴,与先帝性子十分相合,所以极得先帝宠爱。 像她这样的妃子,在宫里应是很难生存下去。 但当时的皇后,而今的太后娘娘,因为伤了身子,多年未孕子嗣,中宫无子,是何等大事?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需要拉拢皇上。 那么出自民间,不仅大字不识多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对她构不成威胁的惠妃,与她就是天然同盟。 皇后娘娘应理护着惠妃。 可是往深了想,连宫中秘史对惠妃的记载,也是出自民间,其余不详。 足见,这位惠妃便是再得宠,在所有人眼里,也是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