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厉王死后,北境被长兴侯搞得乌烟瘴气,本该放发给张氏的抚恤,张氏并没有拿到,因为事涉了周厉王之死,旁人也都讳莫如深,抚恤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这就给了她借题发挥的借口。 虞幼窈紧绷的情绪终于放下来了,藩王不干政事,但是与藩王相关的事,藩王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面。 抚恤金一事被重新提及,幽军无论如何是不能置身事外,那么将张氏告状一事,交由幽军来处置,再好不过了。 只要她不沾手,这事就牵扯不到她头上。 士族再多的算计,也是徒劳。 这件事,看似被她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可这其中凶险,身在局中,她是最明白不过。 这是一桩阳谋,士族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他们的险恶用心。 张氏这一跪,已经将她推到了风头浪尖之上。 美玉岂能与顽石相撞? 能与顽石相撞的,只有锋刀。 幽军就是这一把切金断石的锋刀。 虞幼窈采取迂回术,从抚恤银入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张氏的悲苦,推到害死周厉王的一干士绅身上,看似是在祸水东引,也是在逼幕后之人自乱阵脚。 旁人对周厉王之死讳莫如深,不敢大肆谈及。 但这并不包括,朝廷亲封的韶懿郡主。 此举,果然让士族乱了方寸,迫使他们一早安插挑唆的二混子,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遁形。 至此,虞幼窈才掌控了局面。 但是! 她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虞幼窈轻弯了一下唇儿:“去州府衙门。”
叶枭慈正在衙门里处理公务,乍然听到“咚咚咚”地击鼓声,一下接一下,重重地砸进了耳朵里。 他眼皮不由得重重一跳,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衙役火烧眉毛似的,冲进了书房里:“大、大、大人,不、不好了,韶懿郡主过来了,正、正在外面击敲鸣冤! “什么?”
叶枭慈握着毛笔的手一抖,一滴墨就滴到公文上:“你刚才说,是谁在外面击敲冤鸣?”
衙役抹了一把冷汗:“是、是韶懿郡主。”
叶枭慈在官场练就多年,一张喜怒不形如色的脸,顿时破功了:“这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衙役也是一脸懵逼,谁不说不呢? 震惊过后,叶枭慈拿起一旁的乌纱帽戴到头上,整了整官服:“本官倒要看看,这个韶懿郡主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州府衙门外面,鼓声阵阵,咚咚咚的鼓声,穿透了附近的大街小巷。 韶懿郡主在州府衙门击鼓鸣冤一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们,将州府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衙门外面紧闭的朱漆大门,伴着“哐隆”一声响动,被衙役拉开,紧接着衙门时传来“升堂”的声音。 虞幼窈将鼓槌放回原处,接过春晓递来的帕子拭了手,之后整理好仪容、衣冠,等待堂内传唤。 大周朝地区实行州、县两治。 州官统辖下县,已经是地方最大官员,但州府也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州对中、下两州有统辖权,中州对下州有统辖权。 州府一般还会兼领其他官职,边境州府的职权,也大于一般州府。 州府的官职一般是正三品到五品不等,具体品级要视治下地区大小、人口、繁荣、军事等,各种情况而定。 叶枭慈任辽东三省的州府,但同时他还身兼巡抚一职,职权范围延伸到山陕地区,直接遍及整个幽州,统御地方兵、政、民三司,堪称一方封疆大吏。 因此又称“幽州州府”。 幽州州府,这只是叶枭慈个称。 换个人任了州府,若不能同时兼巡抚一职,也不能称之为“幽州州府”。 边境巡抚,职能大于其他地区,是由吏部会兵部主持,对地方藩王有制约作用。 又因各地分设了总督一职,不定期差遣的巡视官,及形形色色的公差御史等,也都在一定程度上,对巡抚起着牵制乃至控制作用。 所以,州府看似风光,但最主要作用,还是为了牵制藩王而设立。 叶枭慈看似总揽一省之军、政、民三司,权利通天,被视为“封疆大吏”,但是和其他地区不同的是,边境的军权是掌握在藩王手中,州府有调动权,却并无掌控权,又因州官要牵制藩王,也都时时受到朝廷控制。 权利大是真大,但危险也是真危险,除了临江叶氏子弟,一般人还真应付不来这样的局势。 故而,叶枭慈一般不会掺合藩王和士绅之间的事,以免不小心掺合其中,惹了一身骚。 但毫不疑问的是,叶枭慈在北境权利通天。 虞幼窈要做的,就是借叶枭慈之手,将算计了今日这一切的人,从阴沟里揪出来,将他们公开处刑。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衙役急步过来,卑躬曲膝地请虞幼窈进了公堂。 叶枭慈例行公事地询问:“堂下何人击鼓?”
虞幼窈有爵位在身,见官不跪,她朗声回道:“小女子虞氏幼窈,京兆人士,乃吏部左侍郎宗正嫡长女,圣上亲封一等圣尊正一品懿从韶懿郡主,见过叶大人。”
叶枭慈颔首:“韶懿郡主不必多礼,”接着,就转头吩咐一旁的衙役:“设坐,请郡主落坐。”
衙役连忙进了内堂,不一会儿就搬了一张黑檀木太师椅,放到了堂中,并请虞幼窈坐下。 虞幼窈并未推辞,敛衣落坐。 叶枭慈又接着问:“郡主既敲了鸣冤鼓,进了公堂,那么本官就要依律办事,若有怠慢不周之处,还请郡主海涵。”
虞幼窈点:“理该如此。”
叶枭慈这才问:“郡主有何冤情,还请如实交代。”
虞幼窈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到了公堂前,对叶枭慈屈身行礼:“本郡今日上龙凤寺进香,在返回的途中,却遭遇一民妇,在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拦截本郡车驾,跪地喊冤,如此荒唐行径,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本郡也只当这民妇不通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