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一众人,也想通了其中干系,面色顿时变得凝重。 屋里一片死寂。 便连博山炉里的薰烟,也都一丝不苟,垂直着袅袅升腾。 虞幼窈一怒过后,渐渐冷静了下来,又仔细想了今天的事,心中一动:“也许太后娘娘对皇后娘娘并不信任。”
方才,她因皇后娘娘突如其来的算计,心中既惊又怒,便忍不住去揣测,皇后娘娘这一举动背后的恶毒算计。 冷静下来后,就发现了许多,之前忽略的诸多细节。 谢老太爷意识到了什么:“太后娘娘不声不响,甚至没有经过内阁商议,拟定,就加封你长郡主一事,是为了防着皇后娘娘算计你。”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以当今的朝局,太后娘娘恩封小窈儿的行为,是出于安定民心,推动国策,安定社稷,那么封诰就顺理成章。 内阁没有阻止的理由。 太后娘娘不需要经过内阁,就能私自裁定。 可反过来想,原就顺理成章的事,就算经一道内阁,也是理所当然,太后娘娘何必私自裁夺呢? 虞幼窈意味深长道:“若我没有猜错,太后娘娘的这一纸加封的封诰,也是在借我,敲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若是知趣,就不会再续续拿了重赏我的事大作文章,只要皇后娘娘不拿这事大作文章,重赏就显得顺理成章,旁人虽然有些揣测,也不敢摆到明面上来。”
那么,皇后娘娘的算计,就不攻自破了。 果然! 姜还是老得辣。 太后娘娘是把皇后娘娘算计透彻,将皇后娘娘的狠毒算计,化解于无形。 单从位份上说,太后和皇后处于同等地位,但太后身为婆母,是长辈,一个“孝”字当头,在辈份上压了皇后娘娘一头。 这是内宫,两位身份最尊贵之人,一场不见硝烟,却一针见血的较量。 太后娘娘不满皇后娘娘。 但到底顾及了,皇后娘娘的体面,借由她来敲打皇后娘娘。 真是好一场婆媳较量的宫斗大戏。 就目前看来,明显是皇后娘娘魔高一尺,太后娘娘道高一丈。 虞幼窈神色一松,喝了一口茶:“太后娘娘病重之后,皇后娘娘把持了保皇党,一度传出了,要过继四皇子的传言,搅弄了朝纲局势,使得争储一事,越演越烈,朝中明争暗斗,局势更加微妙。”
早前宫里就有传言说,太后娘娘想将她指给四皇子做正妃。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太后娘娘本身对四皇子还是很满意,也很看重,甚至打算亲自出面,为他指婚。 所以,在此之前,太后娘娘对皇后娘娘,乃至四皇子,还是很容忍。 “因了这传言,徐贵妃一派,甚至是直接坐不住了,驱使西安韩氏,一个为了打击保皇党,达成皇后【失德】的目的,一个为了陷害武穆王,继续把持北境,双方虽然目的不同,却有共同的利益,彼此之间一拍即合。”
这一纸加封的封诰,让朝中更多暗潮涌汹的局面,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徐贵妃为什么第一个按捺不住? 是因为,宁远伯府下狱,兰妃虽然复位,但位份上仍然弱了徐贵妃一头,二皇子占“长”,但也并非真“长”,细究起来,这个“长”字,未必能真立得住,再看三皇子,子凭母贵,三皇子身份最贵,外家徐国公府掌了兵权,势力也最为庞大。 过继四皇子的传言,直接威胁了三皇子。 谢老太爷道:“太后娘娘颁下国策,是为了定江山,安社稷,助北境尽快渡过此次旱灾,而皇后娘娘这一应行为,与太后娘娘政见相背,双方已然背道而驰,只怕太后娘娘一早就对皇后娘娘心存了不满,只是碍于寻不到合适的时机,这才按捺了下来。”
皇后娘娘贵为国母,也有辅政之权。 在明面上,太后娘娘还真揪不住,皇后娘娘的小辫子。 虞幼窈点头,又道:“明眼人都明白,西安韩氏一应算计背后,矛头直指太后娘娘,可太后娘娘背后的保皇党,势力根深蒂固,后宫干政,对太后娘娘的影响不会太大,除了以后不能顺理成章的主理朝政,太后娘娘仍有辅佐社稷的权利,保皇党虽然会遭到打压,但保皇党皆是大周朝,根深蒂固的勋贵,不少手里还掌了兵权,失势是不可能的。”
旁的不说,单说虞宗慎步入朝堂后,就扎根在户部。 户部掌控了整个朝廷的财政大权,六部都越不过一个户部,户部被治得铁桶一块,便是国库空虚,也能粉饰太平,支撑大周各项用度多年。 要不是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不断降临,虞宗慎才接任首辅,这屁股还没坐热,就丁忧在家。 使得后面科举,一再推延; 赈济北方旱灾一事,一拖再拖; 刚遭了祸患的东南沿海一带,在朝中也无人主持大局,使海上封禁,商船无法进行海外贸易; 皇上封宫不出,争储更是愈演愈烈! 若虞宗慎还在朝堂,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大周朝的局势,远不会如此。 大周朝的局势急转直下,是从虞宗慎离开了朝堂后才开始的,足以见得,虞宗慎多年来,把持户部,平衡朝堂的手段。 不过,虞宗慎虽然丁忧在家,可户部还掌控在虞氏手里,朝廷大大小小的事,都越不过户部,内阁的权柄至始至终都不会旁落。 内阁里那些人,上蹿下跳也只一时。 在外人看来,虞宗慎只要一回到朝堂,依然大权在握,保皇党仍然得势。 谢老太爷明白了她的意思:“皇后娘娘根基太浅,后宫干政,对她的影响更大,太后娘娘是借了西安韩氏一事,利用加封,敲打皇后娘娘,同时也在警告保皇党里头,那些不安份,想要掺合储位之争的朝臣。”
虞幼窈笑了:“姜还是老得辣。”
谢府一众人,神色具是一轻。 但虞幼窈心里,却并不轻松,谢府是商户,因消息上的局限,对朝廷的暗潮汹涌,远不如虞幼窈知道的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