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黑夜,骤雨的密林之中,仍然清晰的洞察周遭的一切。
得益于这双眼睛,靠着灵敏的身形,叶渊闪身,躲过了擦肩而过的那一掌,也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脸。
这一刻,叶渊愣住了。
准确的说,那不像一张人脸!
没有血色,没有眼白,脸上连同脖颈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绿色青筋!
像是僵尸一样僵硬的攻击方式,极快的行动速度,灵活的双手,却又似乎比僵尸更加可怕!
那双僵硬的手臂,挥出的残影,叶渊感受得到那极具压迫感的巨大力道。
以这种行尸极快的速度,想跑也已经不太现实。
生与死,唯有一个选择。
以命相搏!!
“起!!”
叶渊一声大喝,桃木剑应声出鞘。
曾听说,尸魃之类的阴邪之物,源于怨念,桃木正是这些东西所惧怕的。
无路可退,唯有一试!
握紧剑柄,豆大的冷汗夹杂着雨水顺着脸颊流下。
行尸双手挥舞的速度极快,躲闪不及时,叶渊只能用剑格挡,每次格挡,都会被巨大的力道震的后退几步!
叶渊不敢懈怠,眼神紧紧盯着眼前的行尸,尽量捕捉到它的每一个动作。
此时,如果露出任何一个破绽,都将是致命的!
就在行尸扭过身子,再次扑向叶渊的时候,瞅准时机,叶渊一个侧身闪过!行尸因为惯性身体前倾,叶渊紧接着又一个转身。
机会!
叶渊双手握剑,用尽平生力气,对着行尸的后颈一剑斩下!!
“嘶——”
一声闷响,叶渊冷哼一声,感觉这一剑像是砍在了橡胶树上,震的虎口一阵剧痛,剑脱手落地。
雨水冲刷着血液,和桃木剑一起,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锋利的岩元素加持在剑上,行尸也被这一剑重创,后颈伤口深至骨髓,低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叶渊忍着疼痛,缓缓将剑收回剑鞘。
现在,他已经无法再握住这把剑。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回去才行!”
割下湿漉漉布片,叶渊将右手简单包扎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雨似乎小了很多。
雨水冲刷着土地,本该是泥土和青草味道里,混入了浓重的血腥味。
正当叶渊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再次传来熟悉的吼声!
叶渊猛然回头,不知何时那行尸竟然再次起身,似乎被刚才的攻击激怒了,攻势也变得更加凌厉,朝着叶渊再次袭来!
看来刚刚的攻击对于他并没有太大影响,叶渊顿时感觉脊背发冷。
颤抖的右手已经拿不起剑。
恐惧也好,勇敢也罢。
叶渊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丝毫胜算。
无处可退,内心油然而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悲凉。
等死……原来是这种感受么?
正当叶渊绝望之际——
一条火龙穿云破空,从天而降,在雨中的夜色下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
“咚!!”
前方传来一声巨响,炸起阵阵泥尘!
叶渊抬手挡住了迎面冲来的泥沙和雨水,透过手臂的缝隙,隐约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
是胡桃!!
“小徒弟,作为往生堂的一员,可不要轻易放弃呀!”
胡桃缓缓走来,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帽檐与发梢,顺着马尾缓缓流淌,稚嫩的面容上却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叶渊望着她,感激不已。
眼前的小路上被砸出一个浅坑,坑的中心,那把护摩之杖精准的贯穿行尸的身体,牢牢插在地上。
行尸还在发出低吼,奋力挣扎,却也无济于事,四肢动弹不得。
“你怎么……”
“咳咳,为师游玩至此,所以……哎呀,算了算了,其实我就是怕你砍错了木材,往生堂对于棺材的用料可是很考究的!”
“你……不害怕吗?”
叶渊感觉浑身已经被汗水和雨水浸透,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对于眼前的一切,作为一个大男人,他纵使有着写轮眼的能力,却也惊惧胆寒。
而这个少女,似乎是司空见惯一般,他不懂。
不知为何,她有着超越年龄的冷静和乐观。
仅仅是因为她有神之眼么?
和叶渊相比,胡桃但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回道:
“哎呀,其实死者和生者一样,没什么可怕的,有些人因为执念太深,无法轮回,我甚至觉得他们可怜。但生与死的界限,可不能模糊不清!
关于行尸,其实我也没见过,只是曾经听爷爷说起过,但不论如何,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要归于尘土,战斗是件麻烦事,它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说着,胡桃从袖口掏出一张黄符,闭目执手,口中念念有词:
“阳如辰光,阴如夜柳,木应招福,火似春悠,福浅福深,岂能长受,生而缘始,死而当休。”
素手一挥,一张黄符贴在行尸的额头。
随后,方才发出低吼的行尸瞬间像断线的风筝,安静了下来,停止了吼叫,不再动弹。
“嗯……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了,等一下要送他往生啦!”
胡桃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拍了拍叶渊的肩膀。
“害人之物,也要送吗?”
叶渊不解。
此刻,雨停了。
胡桃拔出插在行尸身体上的护摩之杖,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其实……你也看得出来吧,他和你和我一样,都是人类,而并非是生性凶残的猛兽。既然是人类,他们已经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只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肉体被侵染邪气。作为死者,就要得到尊重,灵魂才会按部就班的转生,进入下一个轮回,而我们往生堂的职责,就是做好这件事啦。”
胡桃嗅了嗅护摩之杖,枪头的红色尖刃上,沾染着一些黑色的污血。
“yue!~好难闻!呸!”
看着胡桃夸张的表情,叶渊不禁也笑了出来,伤口的颤动,又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似乎明白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脑回路很特别,总是有着难以捉摸的天马行空的发言。
可她,是那么招人喜欢,他想要用这一生,守护胡桃心里那一份孤绝。
对于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她会在意,也会开玩笑似的掩饰。
对于往生之事,她会收起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笑,换上一张负责的认真脸。
“对了对了!昨天钟离曾告诉本堂主,他听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说,在天衡山的北方,也就是轻策山的位置,似乎有一股邪恶的地脉涌动,让我多加留意。真是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
胡桃所说之事,钟离既然说出口,无非就是找个借口罢了,此事定然是与地脉有关,应该是他已经察觉到了地脉的邪气。
毕竟,岩王帝君作为岩之神,对与山脉连接的璃月地脉,应该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叶渊也听得出来,胡桃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掩饰,他想听胡桃亲口说出:‘叶渊,我就是因为放不下你才来的!’这种话。
不过,按照胡桃的性格,这辈子不可能。
下辈子吧!
浮想联翩的叶渊并没有引起胡桃的注意,她自顾自接着说道:“看他的穿着,应该是生活在轻策庄附近的居民,死亡时间应该不太久,嗯……死者并非是死而复生的僵尸,与七七不同,他面容上还残留着生前的血色,只不过被魔气侵蚀,也就是说,他是从生者被魔气侵蚀,直接变为了这种行尸!”
听完胡桃的解释,叶渊顺着林子望向轻策山深处。
这座山的深处,带给人一种隐隐的不安。
胡桃将男人的尸体摆好,用火元素力点燃了周遭四个火把,将燃起的香火插入一个填满泥土的圆形容器中。
看着胡桃认真的动作,往生堂最近订单稀缺,胡桃似乎并不在意,叶渊不禁问道:“师傅,不收费也服务到家吗?”
胡桃想了想,转过头道:“摩拉嘛……固然重要!可对于这种无法确定身份的死者,让他们死无归所,也不是我胡桃的作风。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与摩拉有关,尊重每一个死者———这是爷爷曾经告诉我的,也是我们往生堂自古以来的规矩!”
说着,胡桃在尸身周围摆好一圈白色蜡烛,将蜡烛点燃,随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叶渊站在胡桃身后,他似懂非懂,跟着胡桃做着这些动作。
夜色中,烛火葳蕤,金色蝴蝶翩翩起舞,指引着一股蓝色幽光,直奔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