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打算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自己险些被他弄死,虽然不能明着整他,她也可以暗着整他啊。
“脱衣服吧。”狎昵一样的语言被她从口中毫不避讳地说出。
她看到少年的眉头蹙了蹙。
觉得我在折辱你吗?江未眠不无轻松地想。没错,你的感觉是对的,我就是在折辱你啊。
小,变,态。
郁宿舟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眼中华彩灼灼,明媚逼人,直视他时亮得几乎滚烫。
郁宿舟抿唇不语。
眼前的少女,绸缎般的墨发披散,因为重伤面上毫无血色,但是浑身偏偏有生机活力到刺眼的地步。石榴红色的齐胸襦裙衬托得她越发像一朵艳丽的小牡丹。
如今这朵小牡丹伸手,托起他的下巴,替他细致地用手帕拭去他喉结上的血珠。
此时的气氛太过诡异,江未眠身高只抵郁宿舟的肩膀。按理说,她不需要抬他下巴的,但是她偏偏抬了。
擦拭完了,郁宿舟垂眸看她。
她抬眼露出个无辜的微笑:“郁宿舟?”
郁宿舟明显察觉到,昔日怯懦的,虽然喜欢他的脸,但是也只敢在他睡着时欣赏的小色痞,今天非但不害羞了,还和他杠上了。
“阿眠,你生气了?”
江未眠差点被他逗笑了。看他这样,是还打算诓骗她呢?
不是吧不是吧,他还真以为自己没露出一点破绽吧?
江未眠仔细想过了,对付他这种人,就要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他能装,他能演,她就得装得更像,演得更真。
要是让他能够再继续伪装,黑化值是永远遏制不下去的。
她必须,一点点让他露出自己的尖牙利爪。这种猛兽,越是暴露自己的本性,就越会容易对她这种无害的小白兔放松警惕。
当然,等他露出尖牙利爪之时,她已经驯服他了。
“是因为我没能保护你吗?”少年雪白的脸上带着点惨然之色,“当时我被那镜中魅转移......”
那小丫鬟想起他代替自己的守夜之恩,决定报答他一下,帮腔道:“是啊,郁宿舟也差点死了呢。”
“找到他的时候,他前胸都破了碗大个口!”
江未眠听闻小丫鬟的描述,心想这人还真的挺狠的——自己动手伤自己,还下这么重的手,就是为了不被怀疑。
江未眠情不自禁:“不愧是你。”
郁宿舟琉璃似的眼眸一转,带着点惶惑。
“我是说,真是勇敢,不像我,忍受不了一点痛。”江未眠补充道,“我没有生气啊。”
“你也遇到了危险。”江未眠恳切道,“倘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郁宿舟的指尖一颤。
“黑化值减一。”系统毫无感情地播报。
江未眠琢磨了一下,觉得这阴晴不定的少年小变态还挺好哄的。
她满脸笑容,伸手去拽他的衣角:“所以,跟我回去,我给你擦药吧。”
她眼见着少年扬起一个堪称阳光治愈的微笑:“好。”
“黑化值加十。”
江未眠:!!
她迅速松开攥着他衣袖的指尖。
小变态。
一面阳光灿烂地对你微笑,一面心里琢磨着杀人灭口的小变态。
郁宿舟听话地跟着江未眠走进她的小院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脊背上。小姑娘走路轻巧得像只兔子,让他想起,她平日里为了显得端庄练习闺秀走步的时候。
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她似乎变了很多。
少年勾起唇角笑了笑,带着点戾气。这双蹦蹦跳跳的腿,日后应当从哪里开始截断呢?膝盖?还是——连根截断?
小姑娘的手指晶莹洁白,上面粉色的指甲蓄得很长。
若是将竹签插进去......
江未眠心惊肉跳,不知道小变态看着她的背影又在想什么,怎么黑化值又开始不断增加啊?
这人脑子里都是什么危险想法啊!
于是她猛然转过身,对他粲然一笑:“郁宿舟,你快点啊。”
黑化值迅速降低下去。
郁宿舟突然被她灿烂的笑颜晃了一下,心头的杂念竟然悉数烟消云散。
黑化值大跳水之后,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迅速提升到六十。
江未眠:我还是个孩子,我好累。
他到底是在和她生气还是和自己生气啊?
郁宿舟望着廊角残留的一抹暗红色。他眸光一深,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郁宿舟和她进入了房间后,江未眠吩咐他:“脱衣服吧。”
见他许久不动,江未眠抬头怪异问他:“愣着做什么?”
“等我来帮你吗?也不是不行......”
少年动作一顿,艰涩开口道:“我自己来就好。”
搞得跟什么贞洁烈妇一样。
江未眠笑嘻嘻看着他。
问就是哈哈哈好爽哦,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江未眠愉快地想。
郁宿舟看着少女的足尖在小绣墩前一晃一晃,显然十分愉悦。
“宿主,你这样真的不怕得罪他吗?”系统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江未眠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得了吧。现在得罪就得罪。”趁着他还是个四处受限制的小狼崽子。
她的目标,是让小狼崽子露出尖牙利爪。而不是企图把小狼崽子养成一只忠诚的小狗。何况,这两个本来就是不同的物种,小狼崽子,永远不可能变成小狗。把他当做小狗养,只能有一个结果。
就是原著里,彻底完球。江未眠到死前,才看到他小狗皮囊下的爪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这会儿,郁宿舟还没有解开这个手镯。而江未眠打算让他永远也没办法解开。
原著里,郁宿舟之所以能挣脱束缚,是因为江未眠主动解开了手镯,因为那时候,郁宿舟已经是她的心上人了。
傻姑娘,喜欢谁不好,喜欢个小变态。
轻巧的一声,郁宿舟看到小姑娘从绣墩上跳下来,拍拍手,跃跃欲试。让郁宿舟想起了小白兔。
小白兔走向了小狼。
小白兔面对着少年血痕遍体的脊背,细弱声音带着惊讶:“你伤得好重。”
郁宿舟看不到她的神情。江未眠看得出来,他很不习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
不过他很快会习惯的。江未眠想。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学会信任我吧,小变态。
她下手不轻,但是少年一直闷不作声。她看见了他胸口上,他自己划出来的伤口。
于是她顺便转了个弯,给他胸口也上了药。
感受到她的指尖落在了他胸口,少年垂眸望着她头顶的发旋。
他眼中都是遏制不住的暴戾。
脖颈很细,一捏就碎。
江未眠感受到了他不平稳的呼吸,手指顿了顿,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霍然抬头:“怎么了,很痛吗?”
痛就对了。
她戳了好几下呢嘻嘻。
郁宿舟猝不及防地收回眼神,甚至颇有些狼狈地转移了视线。
“那我轻点。”她叹口气,笑了笑,“我给你吹吹。”
随后又轻又暖的风便拂过他的胸口。
郁宿舟感受到了除了痛之外的感受,很奇妙的痒。
“不用吹,”少年往后一躲,“我不疼。”
“哦。”江未眠神色淡然。
不痛是吧,那我手再重一点,让小崽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江未眠下手挺不知轻重的,但是郁宿舟也没怀疑,她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时兴起要给他擦药也很正常,不会擦药也很正常。
擦完药,江未眠心里也爽了,便放他走了。
*
月秋崖望见她走神,无奈地笑了笑。
眠眠还是这样。
月秋崖的思绪飘回过往,十多年前,她家无故被妖魔盯上灭门,她曾寄住江家许久,那时,她和眠眠一同习字读书,眠眠也总是被夫子批评不够认真。
因此她毫不在意江未眠的走神,甚至还觉得亲切。
江未眠这厢走神,江老爷却对月秋崖更加热切。江未眠年幼丧母,江老爷把她当眼珠子来宠,如今故人之女成为了女儿的救命恩人,江老爷只能不住邀约月秋崖多住几日。
江未眠总算回过神来,看见了月秋崖在用慈祥的眼光看着她,心里总算明白了险恶路途中,原主为什么还能保持拖油瓶属性,什么都不学。
唉,原主最大的敌人,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月秋崖啊。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呸,慈母多败儿。
月秋崖一身月白色衣裙,清冷的眉目不染人间烟火气——除了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
堂内还有一个人,是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他生得清隽非凡,一副主角相。想必就是男主慕寒了。
月秋崖见江未眠在打量慕寒,那冰山般的面庞上便露出一丝笑意:“眠眠,这是慕寒,我的同伴。”
这会儿,慕寒和月秋崖还没确定关系。江未眠对着月秋崖点点头,便笑得甜甜:“慕寒哥哥,我是江未眠。”
月秋崖满眼都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和欣慰。慕寒对谁都是清风明月的温和,看不出喜恶。
而郁宿舟看着她的笑颜,只觉得刺眼。
今日的小姑娘还是穿了一身鲜亮的石榴红齐胸襦裙,衬得黑发黑眸越发鲜亮,但为了见客,她梳了个百合髻,看上去像是两只兔耳朵,充满了人为的认真。
她坐着,他站在她旁边,就看见那两只兔耳朵在他眼前一直跳。
跳得和打了鸡血似的。
月秋崖问她:“眠眠,你可愿跟随我们一起游历?我们可以带着你去治疗丹田,日后,姐姐还可以带着你修行。”
郁宿舟顿了顿。他渴望的东西,求之不得的机遇,在她面前竟是唾手可得。
郁宿舟自嘲地想,不过也不错,如果他注定是个附庸,跟在她身侧,也有机会得到这机遇。
江未眠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东西。
于是她故意道:“我再想想吧。”
兔耳朵又是一晃。郁宿舟忽然不动声色地自袖中一弹指。
江未眠只觉得什么东西打中了她的发髻。
她呆了呆,随后发觉梳了许久的漂亮的发髻就这样散了。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她嘴巴一瘪。
月秋崖以为她要被气哭了,连忙道:“没事,这样也很好看。”
江老爷也安慰爱女:“没事,眠眠,不丢脸啊,这里都是自己人。”
江未眠更郁闷。
现在是一只耳兔子了。
郁宿舟勾起唇角。
江未眠看到了他在笑。
江未眠:“我看到了!你在笑我!你还笑!”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了!
这人幼稚不幼稚啊!
江未眠狠狠道:“你为什么要弄我的头发?”
“我没有。”少年一脸无辜,“阿眠,不如你先回房间整理一下吧。”
江未眠冷静了片刻,想通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这里有月秋崖,原来如此,他在这个时候就看中月秋崖了。他想想办法支开自己,和月秋崖牵线搭桥。做梦吧!
她脑海中翻开原书,果然找到了这一段描写。
“郁宿舟望着座上如雪高洁的女子,心头第一次产生了奇异的,对光明的向往。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长长披散,天然去雕饰。喝完茶后,他便叫住了月秋崖......”
想脱离她的掌控独自走剧情?
不可能。
江未眠微笑:“那我回房整理一下。”
“郁宿舟?”她唤他,“你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