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宿舟才翻过江府的围墙,便看见黑暗里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空气中,还有一丝血腥味。
不是人。
郁宿舟迅速做出判断,指尖滑出银色冷光,正中那人影咽喉。
本应该一击毙命,可那人影只是微微歪斜一下,并没有受到更多的影响。
那东西怕他,郁宿舟看出来了,但凡邪物,都畏惧他。
他不再使用手中的柳叶刀片,自空中画符,橘色火墙一烧,映照出一双可怖的眼睛。
那人影惨叫一声,四处翻滚,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动静太大,府邸中自然有守夜的听见了,连忙提着灯笼上前来:“怎么回事?”
等见了地上焦炭似的可怖扭曲物什,他手中灯笼一掉,险些飃燃了自己衣裳,面带惊恐:“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杀人啦,杀人啦!”随后他一溜小跑四处宣告。
郁宿舟险些又动了杀意,他冷了冷,一脚将那燃烧的东西踹开,将自己黑色长袍脱下,顺着那火势一同烧掉。
刺史今夜睡得颇不安稳,半夜惊醒数次,这一次他身侧酣眠的姨娘也伸出珠玉般温腻的手揉揉眼睛:“大人,怎么了?”
她声音很甜,但并不能慰藉刺史心中的不安。
也正是此时,卧房木门“咯吱”一声,透了道小缝。
姨娘披衣起床,鬓发松散,香腮度雪。
她手指方才搭在门扉上,便见一个影子极快地掠过。
她惊叫一声,后退半步。
门被撞破,木屑飞扬。
姨娘惊魂未定:“大人!”
刺史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涔涔,他胡须乱颤:“何人?”
那黑影身形迅猛,胸骨高凸,脊梁耸起,如同山野巨豹。
一声嘶吼,便从姨娘头顶轻巧越过,扑向了床榻上的刺史。
刺史恐惧倒退不止,这才看清楚那东西的面容。
生了半人不鬼的模样,青色壳状面皮,涎水如雨落他满锦袍,刺史手脚并用,嘶声呼喊:“救命啊!”
暗夜中,一道白光划过。
那直立起的半人不鬼的东西,呆滞一瞬,半个脑袋被利落削下,蠢笨沉重的身体落在刺史身上,绿色粘稠的液体喷溅他一脸,险些压断他半副躯体,那半个含着破碎眼珠的头颅滚到姨娘的脚边,姨娘白眼一翻,手脚俱软,口吐浮沫。
刺史这才看清楚来人。
只见慕寒一袭月白长袍,肩头白刃摄人,欺霜赛雪:“大人,可还无碍?”
刺史也算是见过风浪,但也没如此近距离见过这骇人妖物,他粗喘了半晌:“慕公子,这是?”
没想到这慕寒公子平日里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还会这样屠杀妖魔也对,本就是跟随在捉妖人身边的人。
慕寒唐刀尖端滴下涟涟鲜血,然而他面庞上竟然还是那平淡,微微抖落掸掸刀尖,自他身后便冒出个脑袋,刺史一看,魂都吓掉一半:“公主殿下?”
李明敏皱皱鼻子,带着点得色:“那是食尸鬼。”
半盏茶后,刺史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嘴都合不拢,心如擂鼓,豆大的含住缀在额角:“您是说,那镜妖魔化,和这食尸鬼出现的原因是一样的?”
慕寒颔首:“是。”
刺史还是觉得如在梦中,无法自拔。
李明敏吐吐舌头:“你该多看书啦,真是没有半点见识。”像她,时常看白菩提的书,对于这些诡幻之事,只惊异一瞬罢了。
“那可是益州的福脉出了什么问题?解决了,便能恢复正常吧?它们可会伤人?有多少这样的妖魔?”刺史还带着点希望,目光灼灼望着慕寒。
慕寒沉吟片刻:“不知是不是福脉的问题。但是如今之计,是封锁益州。”
“封锁益州?”刺史不可思议,“慕公子,你可知我们益州商业繁丽,是蜀郡一颗明珠,税收都来自商业......”
慕寒神色一沉:“大人,如今益州不封锁,周遭城池都将有难。”
刺史一窒,神色凝重:“你让我想想。”
慕寒肩扛白刃,眼神平静,似乎司空见惯他这样的选择:“月大家还等着我,刺史大人想好了,便行动吧。”
李明敏急了:“你怎么回事?拿着父皇给的俸禄,还不干活?”
刺史无奈苦笑:“殿下,不是臣不想干活,是这一州之事,不在小。”
江未眠被火光惊醒,只听阖府内兵荒马乱,她心弦一动,便翻身起床。
她方才推开房门,便见廊前仓皇跑过一个身影,正是府邸内小厮。
那小厮面带惊恐,手握火把,向身后回望,似乎看到了人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江未眠心头一动,先关上了门,翻出了窗子。
有危险,所以她并不打算出去送死。
自从上次夜里翻窗逃走后,她已经吩咐了人在自己后窗随时备上装着食物和武器以及各色降妖除魔东西的小包袱,还安上了个通房顶的小,梯?子。
她背上小包袱,爬上房顶,举目四望。
这一看,才是心跳乱蹦。
向下望去,就是方才跑过她门前的小厮,此时死状惨烈地伏在地上,涣散的眼珠死死盯着天空的方向。
江未眠收回目光。今夜这一段,不是原书内容。
她首先想起的是江老爷。
系统见她从房顶上下来,连忙问:“宿主,你去干什么?此时危险,你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江未眠咬牙:“你说我去做什么?”
“我去救我爹!”
在她下房顶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声诡异的嗥叫。
月出清辉照亮四方。
她看见方才躺在地上的“尸体”一动,“咔吧”一声,他的脑袋旋转了半圈,江未眠脊背发寒,那东西阴冷的目光对准了江未眠,咧出一个诡奇的笑。
那小厮如蛇类,用腰肢柔软地托起了自己的身体。
他整个呈现出一个桥形,四肢并用前行。
江未眠尾椎骨发麻,蔓上一层细密鸡皮疙瘩。
随后那小厮跳了跳,蚂蚱似的蹦远了。
江未眠:“口区”
这是什么奇行种!
江未眠摸了一把自己怀里的爆破符,稳了稳心态,把梯。子一搬,翻。墙到了前院。
黑暗的花木中,隐隐幢幢影子漂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探。
江未眠脚步很急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
“宿主,现在很危险,我们救了江老爷之后,最好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江未眠做“嘘”状:“闭嘴。”
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夜里亮得迫人。
她手指一动,指尖便夹了几片薄薄刀刃。
“宿主,这是什么?”
江未眠尽力回想了一瞬。
“好像是郁宿舟以前教我的。”她语声轻松。
“大魔王会教你?”系统困惑道。
江未眠道:“以前我爱吃野兔子,不会剖腿肉。”
系统:......
果然,江未眠这一停恰到好处,须臾后,院内便走过一个跌跌撞撞的影子。
江未眠定睛一看:“管家爷爷?”
那可不就是江家的管家?
追在管家身后的正是方才那个奇形怪状的小厮。
管家老了,腿脚不便,被那东西咬住了衣摆,“哎唷”一声摔倒在地。
江未眠手中薄薄刀刃一发,利落正中那小厮的嘴。她迅速追加上一张爆破符,声音清亮:“管家爷爷,到我这里来!”
那小厮怪叫一声,又蚂蚱似的逃远了。
管家到了江未眠身边,一张老脸失色:“大小姐,快逃啊!”
江未眠拽他衣袖子:“我爹呢?”
忽然,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她问道:“郁宿舟呢?”
管家以颓散的衣袖擦拭一把额上的冷汗珠子:“这,老奴也不知啊。”随后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江未眠的衣袖:“大小姐快随老奴走吧!”
江未眠只得松开他,挣脱他的手:“管家爷爷,你先走吧。”
“我还要去找我爹呢。”
她护得住老管家一次,可带着他去营救爹爹,实在是太过危险她只保全得了自己,因为月秋崖只在她身上放了符纸。
管家无计可施,被江未眠一推,推出了院门。
管家回眸时只见那水红色裙摆划出一道圆润曲线:“管家爷爷,不用担心我,我这里还有月姐姐的符纸呢!我给你的,你碰到危险就砸一张!”
管家这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握着江未眠塞给他的一沓符纸。
江未眠在心中急切问系统:“这不会又是郁宿舟在搞事情吧?”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一截黑色的衣摆在夜风中一飘。
面前便是郁宿舟面无表情的脸,少年看上去并不算很好,甚至难得有了几分狼狈,他雪白侧颊上落了点血珠,几点星子似的,有种颓靡的艳丽。
他只看了她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江未眠高声道:“不许走我命令你!”
少年眉心一拧,眼底划过一丝狠戾,右腕传来阵疼痛,江未眠只看到他旋风似的回转,托着她腰肢便上了院墙。
正在此刻,从江未眠去的方向行来个黯淡影子,干枯的身体如同苍老的树藤,江未眠心头一跳,伸手死死抓住了郁宿舟的衣带。
“不许把我扔下去。”少女神色笃定。
郁宿舟眉峰一动,眼中一点讶异神色划过。
等到那东西一点点走远,郁宿舟带着江未眠下墙。
江未眠方才松了口气,郁宿舟便看见她肘底藏着的锋刃。
他冷笑一声。所以如果方才他把她扔下去,她就会把这东西抵在他腰间?
江未眠自郁宿舟口中第一次听见了这个词:“小毒物。”少年迅速离开了。
江未眠挑眉,笑了笑:“小毒物?说我?”
“挺好的。”江未眠沉吟片刻。
“好什么好?”系统有些崩溃。
江未眠摇摇头,不语。
她转头,继续向前走去。
她还要去救爹,暂时没办法浪费时间在这人身上。
这人做事情向来舍得付出代价,就算他重伤从这里走出来,她也不会相信他是完全无辜的。
高高夜空下,塔楼风铃间,站着个白衣女子。
她歪脑袋似乎饶有兴趣地望着江府的方向。
“天命之事也可逆转吗,小姑娘?”
那府邸中的人,原本几日前就已经死去。
墨黑的笔落在书卷上,划下一个重重的“天”字。
“逆天改命,会折寿的。”
她悠然笑笑:“益州将灭,王女将死。山河社稷卷,因他而破。”
她曼声叹息:“我都说过了,为什么还是不听从呢?”
她怀里传出来个憨厚快乐的声音:“吼,益州内还有这样多的老百姓呢。”
白菩提垂首,下颌抵在笔端,摇摇头,声音清冷而坚定:“这是他们的命。”
“吼,那主人,为什么要去救月秋崖?”
白菩提垂眸,勾起个笑,在月下朦胧而美好。
“天命之女,这是她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我才发现这一章这么多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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