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夜雨,更漏敲响池水肥。天苍野茫,衰草蛩声,夜渡无人,寥落寒鸦声,星子几颗散落。
江波秋水,推舟行岸。
飘遥的,瘦长的舟,饱满的线条流畅的楫。舟楫轻轻滑过江面的水波,江面留下一道长痕于舟身。
风雨骤起,舟漫漫摇曳。江上渔灯一点,恰如美人眼微眯。
身骨松软摇摇欲坠。
眨眼间春光微渺,庭中云卷云舒,依稀白日,楚天辽阔。
白衣散乱,花瓣萎靡,沾雨欲湿。
美人衔衣,风影簌簌间抬眸,卧秋月,眠千山。
春鸟吟哦,声慢香散。
一瞬焰火如花,轰然四放。
一瞬舟楫远游,长风渡云帆,已过万重山川。
“阿眠......”这一声叫得连江水都骨酥。
真愿眠于江上,飘摇一生。
意识脱壳,羽化登仙。
只是,还差一点点。
鸦青色的睫羽乖顺地垂下,容色艳丽颓靡,如同欲之花。
春江戏舟,舟却不能撩动江水。
江未眠手指疲软,翻个身自浴桶内湿淋淋爬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哄骗小书生的艳鬼一般,墨色的长发披了半身,狼狈极了。
浴桶里的人总算睁开了那双祸害的眼睛。
没错,祸害。江未眠冷冷想到。
小天使什么的就算了吧,她还没见过这么忠实欲望的小天使。
说是她艳鬼,还不如说是他在勾着。
她虽然背对他,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是背后的喘息,紧绷且放松的肌肉感,已经足够“祸害”二字。
他抬起头来看她,迷蒙而无辜一双水润的眼眸,眼尾还带着情动的红。
他的臂展开可以完全囚困住她,但是他还是将自己交给了她。
肆意玩弄。
少年懒散地自浴桶中坐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捧起她的脸,随后自然地在她眉心红痣上落下一个吻。
他声音很哑,是被她刚才玩过分了。
“你去哪里”
江未眠半点不怜爱他的惨状,她将手擦了擦,声音有些冷:“快出来,待会儿风寒了。”
“不要。”少年声音懒得像猫,狡猾又可恶。
“你风寒了我可不管你。”江未眠眼睛圆圆的,瞪着他看。
少年却将右臂搭在浴桶上,向后仰倒,神色楚楚可怜。
江未眠心头一跳。
“阿眠,你不是喜欢我吗?”他似乎有些迷茫,“喜欢的话,不是应该担忧我,喜爱我......”
江未眠被他这样暧昧的目光看得说不出话。
她拧了拧帕子,顺手给他擦脸。
少年乖巧而餍足地闭上眼睛。
水汽中,他五官如同浓墨重彩的画,带着半妖的媚意。
江未眠面无表情,心想,真是祸害。
随后江未眠手抖着,一点点擦拭他面颊上的水珠。
手抖不因为别的,她刚刚帮玩了他不止一次,而且......江未眠抿唇,十指的酸楚更加明晰。
太大了。
握不住,太累了。
本以为擦拭了之后会不那么诱人的面容却超乎了她的预料。
如同一点点洗干净蒙尘的珠玉,如同溪涧中打磨的宝石他的颜色越发鲜明起来。
江未眠凝视片刻,随后没有犹豫地俯身。
郁宿舟正闭上眼,按捺住心中那点愉悦的燥意,便感受到唇瓣一凉。
随后是熟练的,恍惚如同复刻的动作。
他正要睁开眼,眼前便落下一片白色的雪。
他伸出手一握,却被她捉住,极其凶恶地咬了一口指尖。
真是......记仇啊。
郁宿舟恍然大悟。
浴桶内,面庞上覆盖着雪白发带的少年,微微一笑。
很快,那只小手再度开始作恶,摸上了他的腰间,还拧了一把。
他配合地叫了一声。
随后听见小姑娘闷声:“哼。”
江未眠两只手抓住他的右手,摩挲他的指骨。
少年喉头一动,声音低哑而迷茫:“阿眠......”
“闭嘴,只许你摸我,不许我摸你啊!”江未眠手又酸又软,咬牙切齿,戒备答道。
少年忽的笑出声。
那悦耳的笑声,带着一点点无辜:“唔......当然可以。”
不过不食髓不知味,好难受啊。
算了,以后再说吧。
徐听鹤自夜晚时才恢复了意识。
他有些怒然地望着座上的少年:“你......”
话音未落,雪白的傀儡丝便穿过了他的手腕,让他痛得低呼一声。
他带着恐惧和忌惮望着郁宿舟:“不是说今日去取魂?”
少年低声应答:“哦。”
随后他眼眸如星,笑意盈盈:“取魂,取魂。”
“取了魂,还是阿眠吗?”或者换言之,还是,“现在的”,“他的”,阿眠吗?
他还能和她靠得这么近吗?
像今日一样,她和他。
也许又要重新开始也说不定。
徐听鹤把不准他的想法,心中有些不安:“你不取魂了?”
郁宿舟不取魂,便不需要他了?
“取了,若是对她有什么影响,你赔给我?”少年似笑非笑。
这样的阿眠,他赔得起吗?
徐听鹤看见他面容上显而易见的愉悦之色,心中七上八下,猜想万千,都难以戳破。
他心中想法瞬息万变,同时眼中闪现过一丝厉色。
他弹了弹指,催动了蛊虫。
来不及了。
少年神采飞扬的眼眸转为灰败。
“带我去月秋崖的房中,找到青青的魂火。”
月牙如钩,悬挂天穹之上。
府邸内,徐老爷不断踱步。
屏风前,火光照耀着他恐惧的面容。
徐夫人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只是神色神神叨叨,隐约有精神衰弱之态。
终于,他们决定了。
“没有办法了。”徐老爷望着徐夫人,“听鹤不见了,坐霞不见了。”
“只有去找月大家帮忙了。”
“今夜就是下葬的最后期限了。”徐老爷望着天上不祥的血色月牙,面容看上去更加苍老。
徐夫人手中的手串珠子相互叩击,发出清脆的,恐怖的,急促的声音。
她反复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徐老爷被她念叨得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她的手串,厉声道:“住嘴!”
他神色一瞬崩坏如同厉鬼。
徐夫人却丝毫没有被他的面容吓到,而是抬起眼眸,嘲讽一般看他。
徐老爷被她看得心虚了一瞬,他想上前拉住她的手,却被徐夫人一把甩开。
徐夫人顿时泪流满面:“如果不是你当年贪婪,会有现在的事情吗?!”
徐老爷闭上眼睛,浑身颤抖。
月秋崖正准备熄灯,却被敲响了房门。
她打开门,见到了平素侍奉在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她微微挑眉:“夜深了,姑娘有什么事吗?”
那大丫鬟却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月秋崖心头一跳。
“求月大家,救救我们家小公子吧!”
此刻,月秋崖旁边的房门打开,慕寒自其中走出。
他身后探出个兔妖脑袋。“兔妖”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地望着将他拽出房间的慕寒。
那丫鬟见事情被慕寒也知晓了,顿时咬牙,憋着一口气,“砰”一声又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
“此事事关徐家颜面,越少人知道越好,请月大家,慕公子莫要再让他人知晓。”
慕寒温和道:“姑娘先请起吧。”
“夜深露重,跪着不好。”
他言辞如春风拂面,让丫鬟少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惶恐,多了几分泪意和感激。
丫鬟拭泪,哽咽道:“还请月大家和慕公子跟我来吧。”
月秋崖颔首,正准备吩咐人去找郁宿舟,却被拦下了。
那丫鬟再度重复一遍:“还请月大家莫要让别人知晓。”
月秋崖无奈之下,收回了手。
她有些焦躁地望了郁宿舟和江未眠的院子一眼,第一次有些懊悔出了鬼宅后,让四个人分开住了。
若是她去了,阿眠遇到什么事,她恐怕赶不及。
她焦躁神色明显,更加被那丫鬟关注。
那丫鬟便道:“月大家,还请谅解我们......”
而这清冷女子却眸带燥意,说话并不客气:“你们家的事,在我这里,并没有我妹妹重要。”
这句话将丫鬟呛得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是好。
慕寒及时挽救这一场对话:“秋崖,有你的符咒在身,想必眠眠不会有事的。”
“阿舟还在,他与阿眠亲近,感知得到她的危险。”他水晶镜片下的眼眸如春水波光温柔。
他身后的兔妖也不断点头:“是啊是啊。”
丫鬟此时说话了:“月大家若是实在不放心,我命人立即去请江姑娘和郁小公子过来。”
月秋崖这才放下心,缓缓点头。
丫鬟感激地看了慕寒一眼,慕寒眼神温和,摇摇头。
月秋崖自然注意到了二人无声的交流,蹙了蹙眉。
而慕寒轻轻勾了勾她衣袖中的手指,在她耳畔低声道:“她不会差人去叫眠眠和阿舟的。”
“不要引起她的注意。”
月秋崖险些按捺不住,什么叫做不会通知眠眠和阿舟?!
慕寒眼波温柔,轻轻一笑,无奈看她,低声再度道:“秋崖,给你看个东西。”
月秋崖便见他手中升腾起一只小纸鹤。
那纸鹤眨眼间悄悄飞过庭院墙,向着郁宿舟院落中去了。
月秋崖这才放下心来。
徐听鹤看见窗口飞来一只纸鹤,落在了郁宿舟肩头。
他眼神闪烁片刻,吩咐郁宿舟:“打开给我看看。”
少年听话地打开了纸鹤,将上面的内容展现给他。
徐听鹤顿感不安。
只见上头写着:“阿舟,你带着阿眠速速赶来,悄悄躲在我们附近,我和你师尊受徐家老爷夫人邀请,去他们那里,若是没想错,这和双生有关。”
徐听鹤冷笑一声。
自己没办法挽救的局面,就扔给别人,让别人当替死鬼吗?
他神色变幻莫测,随后解除了郁宿舟的控制。
少年眼中澄明,随后看见了那纸条的内容。
他将徐听鹤的魂火收入衣袖,迅速走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收尾去长安啦
长安好啊
长安有大床房虎狼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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