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眠看着面前的老婆婆,犹豫着问一句:“那里真的有好吃的吗?”
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干皱的手握住她的手,如同铁钳一般让她难以挣脱。
老婆婆狞笑着:“自然是有的,只要你乖乖跟着我走。”
江未眠此时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一种危险。
她想要甩开她的手:“放开我!”
人牙子不放手,拽着她往巷子里走。
江未眠急了眼,张口就咬。
那老婆子痛呼一声松了手,随后满眼凶光地望着面前柔弱娇小的小姑娘。
随后那老婆子骂骂咧咧地恶狠狠地自身后抽出柳枝,往江未眠身上一挥
“啊!”她惨叫一声,手中的柳枝落地。
不知何处来的石子刀子似的,生生打断了这老人牙子的手腕。
郁宿舟眼中依旧风平浪静,仿佛那石子不是他投出去的一般。
他静静看着江未眠的面庞。
她如今正是狼狈的时候,清早他为她梳好的发髻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手掌,侧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伤口没有清理,里面裹着点沙土尘埃。她身上的裙子和薄薄的斗篷在秋夜之中,难以抵御她这病弱身躯不能承受的寒冷。
小姑娘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站在那老婆子面前。
那老婆子目露凶光,想要爬起来,小姑娘的眼睛猛地一亮。
随后她毫不留情地抬脚,那一脚直直踢向老婆子的心窝,让她疼得哎唷一声,短时间内难以爬起来。
随后她转身就跑。
但纵然是这样的时候,她也死死抓住了手里的糖葫芦。
郁宿舟眼神一黯。
那糖葫芦就这么重要?
想起今日划船时,她为了一时玩乐之欢,果断抛弃了自己,郁宿舟勾起唇冷笑一声。
在她眼里,他甚至比不上一串糖葫芦吧。
他心中的柔软处逐渐变得坚硬。
他冷然地看着她狼狈的一拐一瘸的背影。
总要受点苦,才知道该选谁。
她太不听话了。满口谎言。心地不纯。
可是他偏偏喜欢这样一个人,被她骗,被她冷待,被她忽远忽近拿捏在手中。
少年长睫落于下眼睑,闭上了眼睛。
不看她受苦,便不会心软。
她确实需要好好管教。
呼,呼。
江未眠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耳边灌来呼啸的风声。
她很累。但是她不敢停下。
那是坏人。
她心里害怕极了。
在黑暗的小巷里奔跑,她脑海里已经生出来无数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它们伸出手。
它们狞笑着。
它们要抓她。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的声音,那是压抑着的哭泣声。
娇娇,你在哪里?
我不认识别人......
你为什么不在?
“傻子!”
忽的,一个声音将她从无边的恐惧中捞了出来。
她茫然抬眼,看见满脸骇然的虎子。
虎子看见她自幽暗的小巷跑出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立即拉住她:“傻子,快走!”
江未眠看到了面前久违的温暖灯光。她脱力一般靠在虎子身上。
虎子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奇怪的疼,他凶巴巴看着她道:“都和你说了,不要乱跑,怎么还乱跑?”
面前的漂亮傻子被他这样一个小孩教训,哭得抽抽搭搭:“我饿。”
虎子险些被她气死:“我不是说我去买吃的了吗?”
江未眠顿了顿,随后垂下了眼:“我忘了。”
“你忘了?若真是有那么饿了,你手里不还有糖葫芦?你怎么不知道吃了?”虎子追问她。
江未眠嘟嘟囔囔:“这是留给娇娇的。”
虎子忽然很生气,他夺过江未眠的糖葫芦便要往地上扔:“你忘了我去给你买吃的,还记得你那劳什子的狗屁哥哥?”
江未眠被他这模样吓呆了。
虎子看着她这呆样就恨铁不成钢,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扔掉这糖葫芦。
他冷硬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哥把你扔了?”
“他不会再来接你了!”虎子拔高了声音。
他怎么会不知道江未眠这么想?他只是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那个执拗的自己。他也曾那样不争气地怀念,流泪,可是家人呢?他们并没有来接他,甚至他受了许多苦。
江未眠听他这么说,她也生气了:“你胡说!”
“娇娇说了,我们是最亲近的人,他不会扔我!”
小姑娘眼眶红红,竟然一把推开他:“走开!你是坏人!”
虎子啐一口:“狗咬吕洞宾!”
他不伺候了!
他转身就走。
随后,这里又只剩下来江未眠一个人。
她扁了扁嘴要哭,但是很快将眼泪忍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哭是没有用的。
她要找出路,她要回家。
娇娇......娇娇一定会来接她的。
他只是暂时找不到她了,他一定会来接她的!
她哆嗦着裹好身上的斗篷,一拐一瘸朝着河畔走去。
顺着河流一直走,说不定能走到今天划船的地方。
走了一阵,她腿酸极了。
她蹲了蹲,鼻端嗅到熟悉的香气。
是糖糕呀。江未眠眼睛亮晶晶望着一旁的糖糕铺子。
她好饿。她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走向了糖糕铺子。
今天早上娇娇还问她吃不吃,她说不吃,她现在可后悔了。
好饿呀。
她刚才差点就把手里的糖葫芦吃掉了,幸好忍住了。
她走到了糖糕铺子前,正要开口,便听见嫌弃的声音:“哪里来的小乞丐,走开!”
江未眠以为他不是在说自己。
因为她是阿眠,是主人,娇娇没有说过她是小乞丐呀。
但是很快,她背上一疼。
她似乎未曾察觉,过了许久才有些惊恐地回头望。她本就生得圆圆的眼睛更圆了。
那赶人的伙计见她生得好看,不禁也是一愣。
眼前这漂亮的小姑娘满脸恐惧,他下意识道:“你......”
江未眠转身就要跑,却被那伙计拉住。
那伙计伸出手,江未眠以为自己又要惨遭挨打,用力扑腾却没能挣脱。
随后她哭了。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偏生忍不住,仿佛方才被她忽略的所有委屈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伙计被她吓了一跳,随后道:“你别哭啊,我又不打你......”
冤枉啊,他刚刚就是扫帚不小心打到她背上罢了。
眼看着周遭的人眼神越发奇怪,小伙计连忙拉着她到了一旁:“别哭了,我又没打你......”
江未眠抬头,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
她抽噎:“我饿,我饿......”
伙计被她哭得头疼,连忙给她包了好几个糖糕,打发她走。
江未眠有了糖糕,当即就不哭了,甚至露出个笑:“谢谢你,你真好。”
小伙计被她说得脸红,随后一推她:“快走吧。”
江未眠再度踏上这有些漫长的旅程。
有了糖糕,她傻乎乎乐着往前走,忽然,她想起自己方才的那个朋友虎子,正想要将手里的糖糕分出去,发觉没有人接过,她才想起,自己把虎子赶走了。
江未眠短暂地难过了一阵,随后又开开心心地吃起了糖糕。
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她伤心的事情一般。
仿佛世界上没有了郁宿舟她也能这样笑着一般。
走了不知多久,街上的行人已经稀稀拉拉,夜里的长安也越来越冷。
她抱着膝盖固执地在最亮的一盏灯下等着。这样可以让娇娇快点找到她。
她不记得回家的路,她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灯光下,女孩的黑发柔顺地垂在耳边,除了头上那乱糟糟的部分,看上去甚至更加乖巧娴静。她像是一只无聊的懒猫在蓝天白云下晒太阳,等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她在发呆。
如同角落里不需要和人沟通,自己就能够和自己做朋友交流的一朵蘑菇。
郁宿舟静静望着她等着。
他告诉自己,只要她想起要找他,他就出现。
可是许久,她依旧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唇角却露出一个微笑。
她在想什么?
那么开心。
夜里的长安温度越来越低,她裹着小斗篷也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头一点一点垂下去,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也是,今天走了那么久的路,她应该困了。
有细小的水珠落在郁宿舟的唇边,他抬头。
今年的秋雨又来了。
江未眠依旧蜷缩着,恍若未觉。
她好像连自己都不关心似的。
少年抿了抿唇,随后去买了一把伞。
他走到了睡着的少女身边,撑开了伞,将她笼罩在伞下。
灯下她的脸色苍白,隐约还有冷汗。少年黝黑暗沉的眼眸落在她脸颊上,随后他俯身,殷红的唇掠过她的额头。八壹中文網
阿眠,你得学会听话。
他唇畔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却是冷的。
他试过,保留她的自由,但无论是对她好,还是对她坏,都没有用。
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将她掌控在自己手中。
让她学会乖。
江未眠醒来的时候,斗篷已经湿了。
虽然有伞,但是雨下得太大,一把伞根本不顶用。
她呆呆地看着雨水,随后收回了自己在台阶下的脚。
更冷了。
随后她看见,水坑里多了一个阴影。
她定睛看去,发现那东西不住在扭动。
她下意识地害怕起来。她腰侧的百辟珠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危险,它灼灼地发光。
奈何没有办法。百辟珠只能保护她免于邪祟侵袭,却不能避免她看见邪祟。
那是一只没有稳定形状的妖物。它的五官凌乱地散乱在身体之上,拉长的不断变化的人形身体扭动着。
江未眠蹲在伞下,只能看见它细长的脚。
那脚离得越来越近。
随后江未眠眼前便是一暗。
她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双幽蓝色的,流淌地水珠似的眼睛。
那怪物折叠了自己的身体,俯身在看她。
见她不动,怪物伸出了自己细长的手,往伞下来。
江未眠身上升腾起金色光罩,那是来自郁宿舟,月秋崖,百辟珠的三重护身灵力。
但是它们并不能避免她看见面前这可怖的一幕。
那怪物扭曲着缩回手,露出森森白牙,牙中露出半个孩童的头。
那孩童面色雪白,如同年画娃娃的长相在此时却显得格外阴邪。
它睁开了眼睛。
一双黝黑的无神的凤眼,如同点墨,随后它挥动藕节一般的雪白手臂,血淋淋地自那牙齿间爬了出来。
它的嘴巴被线缝住,江未眠却听得见它的声音。
那贪婪的声音。
“上好的纯阴之体啊。”
“今天真是走运了。”
它手脚并用地一点点爬到了江未眠面前。像蜘蛛,像螃蟹,唯独不像是人。
它歪了歪头,随后刺啦刺啦几声,嘴巴上的丝线一寸寸迸开,带出紫色血肉。
随后那裂到耳边的嘴,诡异一笑。
那长长的舌头,几乎擦过江未眠的鞋面。
它浑身颜色太过鲜明,血红的舌头,血红的两腮,白如纸的皮肤,大红的兜肚,嘴边溃烂的紫色皮肉。
它张开了嘴,江未眠这才看见,它嘴里除了舌头,还有口腔内一瞬睁开的无数滚动的眼睛。
它们不停转着,咕噜噜,随后一起锁定了面前的女孩。
那水润的眼珠沾染了唾液,显得越发润泽,也越发诡异。
那小娃娃失望道:“吃不得,吃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带头打娇。感谢在2020111921:11:032020112020:5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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