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未眠走出房门,才发现,其实月秋崖是听见了她那一声呼唤的。
因为面上覆盖白绢的女子,正被五六个不知身份的人押着双肩。
郁宿舟见她一怔,忍俊不禁在她耳边道:“阿眠,你猜猜,如果你直接跟我走了,没有说你想要见她......”
他声音冷淡而优雅:“她会怎么样呢?”
江未眠没有答话,她只是拽了拽郁宿舟的手指,轻轻的,小猫蹭似的:“娇娇,月姐姐她现在身体不好,你能不能放了她?”
郁宿舟琉璃般瞳孔定定望她,莞尔一笑:“好。”
“我说过的,”他手指落在她腰间,将她往前一推,“阿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江未眠没有回头,月秋崖在郁宿舟的示意下被释放,她将月秋崖抱紧。
月秋崖忽然开口了:“阿舟。”
郁宿舟饶有兴致地看她。
“阿舟,你和眠眠不合适的......”月秋崖面容坚定,望着郁宿舟的方向。
郁宿舟勾起唇笑了笑。
“师尊,”他温和道,“虽然您瞎了,我也不介意再将您变成哑巴。”
月秋崖没有动摇:“阿舟,你听我说,你在长安有千千万万贵女选择,而阿眠如今的状态,和你成亲.....”
郁宿舟突兀地笑了一声,随后他示意江未眠到一边去。
小姑娘抓紧了月秋崖的手:“娇娇,你得答应我,不要伤害月姐姐。”
郁宿舟点了点头,眼中是笑意:“嗯。阿眠乖,到一边去等一等。”
江未眠犹疑了一瞬,随后抓住他的衣袖,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吻。
他侧脸冰冷,像是雪人一般,让她哆嗦了一下。
她站到了一边。郁宿舟似笑非笑看她。
随后他俯身,在月秋崖耳边道:“师尊,你觉得阿眠现在这个状态不好吗?”
他声音悦耳,带着笑音。
但月秋崖生生听出一身鸡皮疙瘩,她皱了皱眉:“眠眠她现在只是因为依赖你所以......”
“哦,”他没有温度的瞳孔掠过她覆盖面容的白绢,“您是想说什么呢,让我猜猜。”
他慢条斯理道:“只是依赖,不是爱?她清醒了不一定愿意?”
他忽的嗤笑一声,让月秋崖有些不安。
“师尊啊,你真是天真。”
“你的天真让你失去了眼睛,你竟然还没有醒悟过来吗?”
他声音不大,在她耳侧,江未眠只能看见他在和月秋崖说什么悄悄话。
“师尊,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她爱我呀。”青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看似友善的嘲弄。
“而且,她应该不会清醒了。”
这句话让月秋崖猛地攥紧了手指,她难以抑制地颤抖:“你.......”
“师尊,你这么聪明,不会没猜出来吧?”他声音优雅低沉。
月秋崖浑身战栗不止,不止是恐惧还是愤怒。
“你想想,那么多不对劲的事情。”他慢悠悠道,“蜀郡,姑苏,长安......别着急,慢慢理一理。”
月秋崖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她声音颤抖:“郁宿舟,你,竟然,你骗我......”
郁宿舟却往后退开一步,临走时那句话还残留在她耳边,让她愤怒得浑身犹如火烧。
“恭喜师尊,答对了。”
“不过,”他叹息一声,这也是江未眠唯一听得清的话,“太晚了。”
月秋崖在这一瞬暴起。
郁宿舟没有躲,他甚至眼睫都没有眨一下。
月秋崖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的手指寸寸收紧。
江未眠瞳孔一缩:“月姐姐!”
她扑上去,试图救她:“娇娇,你不是说不杀她吗?”
随后他无辜地望向江未眠,露出个思索的神情。
随后他笑了笑:“是吗?”
轻轻巧巧两个字,砸得江未眠身体一歪。
他见她面容惊惧,无辜道:“不逗你了,阿眠,看看你,你怕我?”
江未眠后背衣裳几乎被冷汗浸湿透。
“看来是怕了。”他松开扼住月秋崖脖颈的手指,勾起她下颌,“都吓呆了。”
“这样就怕了吗?”他眸子一弯,火光映照下眉眼深邃飞扬,“看来是平时我太克制了。”
他笑盈盈蹲下来和她平视:“不过别担心,我可以是你喜欢的任何样子。”
“别怕,”那恶魔一般的声音温柔在她耳侧,“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江未眠感觉到下颌的潮湿,她目光下落,才看见那腥血竟是从他袖中流出。
他漫不经心顺着她目光望过去,收回了自己的手。
“阿眠,我好痛啊。”他垂眸,撩开了自己的衣袖。
青年瓷白的皮肤上是三道长而深的伤痕。
他昳丽的面容带着委屈:“外头好冷,我用血来找你,伤口很快就凝结了,凝结了,我就又划了新的。”
“好在,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笑意温柔。
月秋崖在地上喘息着,她低声唤:“眠眠,眠眠......”
郁宿舟的笑脸一瞬消失,他本就生得凌厉秾丽的眉眼在光影中一转。
他咬牙切齿道:“你选谁?”
江未眠被他抓住手腕从地上拽了起来,逼近他昳丽如画的,色彩浓灿的面容。
“告诉我,你选谁?”
江未眠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低声道:“娇娇,痛。”
他猛地松开手。
随后他面容上又是那熟悉的温柔笑容:“对不起,我太生气了。”
他捧起她的手,就着烛火仔细查看。
他看着看着,江未眠的手背上便落下一滴滚烫的,几乎可以将她灼伤的液体。
青年蝶翼一般的长睫上,微微一闪。
随后江未眠便听见他叹息一声:“以后不会了。”
“别担心啊,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会是什么样子。”
江未眠只觉得今夜的他格外诡异。
江未眠试探着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睫。
他没有躲开。
他明明生得浓烈如火,昳丽如春,半点不肯收回锋芒的面貌。
可是偏偏有一种与之对立的脆弱感。
他抬起头看她,随后江未眠便被他拉进了怀里。
她的右耳在他胸膛,听见剧烈的心跳,还有他苦涩的声音:“阿眠,可怜可怜我。”
“别走。”
“我从北境带回了父亲的灵位。”
“我还有好多惊喜给你。”
“你不能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
江未眠心头一颤,但是她没有答话。
她只察觉到,他的手拂过自己的发髻。她正要伸手去摸,却被他捉住了手,引领着向发髻上去。
江未眠摸到了是一根珠钗。
他的下颌抵在她发顶,他声音嘶哑,身体滚烫。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珠钗。”
“我把它给你。”
“求求你了,不要走。”
“我若是一定要走呢?”江未眠抬眼。
他甚至没有犹豫:“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我先杀了你,我再自刎。”
他声音朦胧而遥远,带着令人惊心的平静。
他似乎处于一个混沌的状态,很快他又松开了她,给她道歉:“抱歉......吓到阿眠了。”
他眨了眨眼,微笑着撒谎:“我不会杀阿眠的,我舍不得。”
江未眠知道他在撒谎。
他又披上了那张“她喜欢的”温润如玉的君子皮。
“阿眠,想和师尊说什么就快去吧。”他含笑道,“明早我们就出发回去。”
“一起回家。”他将她推向了月秋崖。
此时,月秋崖总算说了第二句话。
“阿舟,治好我的眼睛,我就走。”
郁宿舟微微挑了挑眉。
“是吗?”他微微一笑,“身为徒儿,我自然会努力寻找医治师尊眼睛的办法。”
“当然,师尊要求的,我也会尽力做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和阿眠的喜酒还等着师尊呢。”
他俯身,黑色的魔气自掌心翻涌而起,注入月秋崖的脊背。
“师尊太虚弱了。我先帮师尊处理一下伤口。”
“毕竟阿眠很喜欢您,我也很喜欢您。”
月秋崖一瞬惊道:“你生了心魔?”
他垂眸,含笑道:“心魔?对啊。”
“不过师尊不必担心,它不会伤害您的。”
“因为就算是心魔,也不会比我.......”他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出了声,“更想杀了您的。”
月秋崖脊背发寒。
说罢,他便玩笑一般,将手指再度放在月秋崖的咽喉。
江未眠心头一跳:“别动!”
一瞬,熟悉的来自手镯的束缚几乎将他的右手绞断。
他额间迅速渗出冷汗。
但他却依旧笑着:“差点忘了这个。”
随后,他手指轻轻搭在右手的手腕上,似乎是极其不舍,摩挲了一遍,最后轻轻一捏。
手镯应声而碎。
一瞬间,月秋崖被那魔气波及,吐出一口鲜血。
她身上赤金色纹路如同要剥落一般猛然大亮。
郁宿舟饶有兴致看着,但是,那纹路很快熄灭了。
月秋崖生生将那妖气压制了下去。
正是光风霁月呢。他淡淡想。
随后,他见月秋崖费力地抬起头,“望”向他:“不是说帮我医治眼睛?”
她唇齿间不断溢出鲜血:“回南诏。南诏有深渊,渊下有灵药。”
“南诏?”郁宿舟微微挑了挑眉,“师尊,你确定回南诏?”
月秋崖强撑着:“对,南诏。”
“治好了眼睛,我就走。”
“另外,南诏,不准中原人进入。”她咬牙,“你带来的人,一个都不能跟上来。”
奇怪的是,郁宿舟认真思考了一瞬,随后愉悦道:“好。”
就连月秋崖都为他的爽快怔了一瞬。
郁宿舟望着月秋崖身上的妖异纹路,微微一笑。
钦天监之所以没有来管他借命之事,就是因为还有一个他们眼中更大的威胁还在。
月秋崖,恰好适合用来做阿眠和他的挡箭牌。
让她多活一刻,也没什么大碍。
他轻轻将江未眠揽进自己怀中,低声道:“阿眠,该睡觉了,明天带你出去玩。”
江未眠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道:“先给月姐姐医治身上的伤......”
“明天早上会有医馆的人来,”他打断了她的话,“我可没有答应带她出去玩。”
江未眠抬头,有些困惑。
“就我们两个人。”他笑眼中是她的倒影。
“阿眠高兴不高兴?”
夕阳落幕,江边空无一人,摆渡的老头子等了一阵子,直到天色沉下。
他笑了笑,对着空无一人的船只道:“她没有来。”
江面映照着最后的余晖,没有人回答。
他自言自语道:“那我就走啦。”
“等等。”
老头转过身来,看见月秋崖的脸。
“终于来了。”他招招手,“上船吧。”
他忽的怔了一怔:“怎么,多了一个人?”
他的目光越过江未眠,看向了她身后。
青年微微一笑:“老人家,再带上我一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九点,准时守候跳崖哈哈哈哈。
娇娇啊娇娇,最终还是走上了变态的道路。感谢在2020120621:14:342020120719:1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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