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朗在陆廷言的一个眼神示意下离开后,病房内便只剩了陆廷言和谢柠,以及睡得不省人事的宋紫雁。
这是个八张床位的大病房,空寂得很,显得谢柠打开塑料袋的呲啦声都很大。
被微波炉加热后的便当盒很烫,谢柠摸了摸边缘,烫得摸了下耳垂。
将便当搁置在一边,她先拧开瓶矿泉水灌了几口。
矿泉水瓶上的水珠湿了她的手指,有几滴顺着手心滑下,谢柠两只手互相抹了抹,然后看向陆廷言:“说吧。”
刚才在酒店他就说想“谈些别的”,她没给他时间。
现在人家都跟到这里了,总不能再不听了。
陆廷言本来靠着窗台站着,见谢柠被便当盒烫了一下,眉头及不可见地一簇,而后上前几步,将便当盒打开。
他的指尖被烫得通红,可是他恍若察觉不到一般,神情丝毫未变。
香炸猪排的味道一瞬间弥漫了出来,平复了谢柠肚子里的饥饿,让她的心情都奇异得好了一点。
抬头,看见陆廷言锋利分明的下颌线,薄唇抿着,眼眸敛着,十足的漫不经心,却又流露出一种矜贵傲气来。
陆廷言慢条斯理地开口:“通知你一声,你以后和我一起住在盛世锦都。”
谢柠一愣:“一起住?”
陆廷言觑了她一眼:“我会让人收拾间客房给你。”
谢柠莫名从他眼中读出了“想和我同床共枕那你真是异想天开”的意思来。
谢柠吞下口中的猪排,有些迷惑地看着陆廷言:“不是,陆三少,您不是讨厌我吗?娶我不是为了折磨我吗?这应该眼不见为净才对啊,我日日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您看了不闹心么?”
陆廷言轻嗤一声:“怎么?怕和我一起住没了找野男人的机会?谢柠,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你我已经结了婚,你就给我摆正你自己的位置,别弄出什么花边新闻来。”
“倒不是怕这个。”谢柠像是没有听出陆廷言口中的讽刺一样,“老话说得好,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只要我想找,世界都得为我让路。”
陆廷言的眼神蓦的沉了下来,修长好看的手“啪”地一下压在了桌上,弯下腰,整个人都压了下来。
他衣服上的木质香水味带着他给人的逼仄压迫之感,像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将谢柠完全包裹了起来,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另一只手搭上了谢柠的肩,轻轻按了按,人却笑了起来:“谢柠,你若是嫌命长一定要惹我,你大可试试。”
谢柠侧目,陆廷言好看的黑眸近在迟至,谢柠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深棕色的瞳仁,以及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从来没有和他这么近过,谢柠的呼吸一瞬间都有些紊乱,心也不可遏制地加快了跳动。
她全身有些僵硬,鼻端都是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味道,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为亲昵的两个人。
但是事实很残酷,他们之间隔着距离,隔着仇怨,隔着无法跨越的成见与憎恨。
谢柠不是个会被威胁的人。即便对方是陆廷言,也不行。
她就像是只刺猬,越是被招惹,身上的刺就越是坚硬,越是知道该往对方哪里去扎。
“陆三少。”谢柠头一偏,靠近了陆廷言的耳朵,“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是在吃醋。”
她说话间稀薄的气流点点萦绕在他的耳廓,像是柔软的羽毛在抚摸,挠得他心头都有些发痒。
眼睛一斜,便看见了她灿烂的笑容,戏谑的眼神,还带着那么点看透一切的笃定。
陆廷言的手从她的肩头移到她的下颌,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推离自己。
“拿面镜子照照你自己,你配不配。”陆廷言眼中划过一抹讥讽,“我只是不想让我的私生活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我所做的决定,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那又何必在婚礼上搞出这么一出?这不是将您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
陆廷言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说了,我做的决定,与你无关。”
谢柠:“……”
ok,好的,您开心就好。
陆廷言正欲再说什么,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他的司机小杨神色不太好地朝他招了招手。
陆廷言出去后,谢柠也走到了病房门口,将病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听见了陆廷言和小杨的对话。
“夫人回来了。”小杨焦急道,“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落地了,您还是去机场接一下吧。”
“今天就回来了?”陆廷言语调深沉。
“是啊,问过那边了,是听说了您今天和……和谢小姐结婚,立刻就回来了,听说夫人的情绪很不好。三少,您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和夫人交代吧,毕竟她对谢小姐的成见一直都那么大。”小杨的语气愈发的焦急了。
“我知道了。”陆廷言倒是淡定得很,“我现在去机场。”
听到这里,谢柠关上房门,坐回了病床边继续吃便当。
没两分钟,陆廷言又出现了:“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以后住盛世锦都,你到小区门口,保安会带你认路。明天就搬,别等我再催第二遍。”
说罢,也不听谢柠的回答,直接走了。
到了机场,便看见了已经等在那里的母亲姜媛和妹妹陆梦蝶。
姜媛穿着一身长款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颈肩是一条珍珠项链,手腕上是成色通透的翡翠镯子,消瘦小巧的脸微微扬着,隐隐透露出种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
房车车门徐徐打开,姜媛和陆梦蝶优雅地上了车。
“妈。”陆廷言看向姜媛,“没想到飞机竟然提前落地了,我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姜媛没有接陆廷言的话,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片刻之后,姜媛抬手,“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上了他的脸。
从前二十多年没挨过耳光,今日短短几个小时内挨了两个。
陆梦蝶一把握住了姜媛的手腕,惊呼一声:“妈!您打我哥做什么!”
“陆廷言,你是要气死我吗?”姜媛冷眼看着面前的儿子,声调因为拔高而都有些撕裂,“全天下的女人是都死绝了吗,你竟然娶那个贱人?
那个贱人害死了你大哥,你现在竟然还娶她!你对得起你大哥,对得起我们吗?你是存心让你大哥死后都不得安宁是不是!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全无心肝的东西,你怎么不替你大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