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笑了笑,摆摆手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好啊,你敢欺瞒本宫,本宫这就去禀告父皇,让父皇来治你的罪。”朱厚照终于又把太子的架子搬了出来,对沈溪进行威胁。
沈溪心想,我连历史上的你什么时候死的都知道,但有些事就是如此隐晦,若贸然说出来,那就是跟时代为敌。
沈溪问道:“那太子可知,这皇位更替,有多少兄弟阋墙?”
“你什么意思?”
朱厚照打量沈溪,感觉到一抹沉重他最担心的是皇位被人占去,这种事情以前他连想都没想过,也就是沈溪才带给他这种危机意识。
沈溪道:“历朝历代,无论昏君明主,都有皇位更迭时的血腥杀戮,就连盛唐都有玄武门之变,手足相残,敢问唐太宗在历史上评价如何?”
朱厚照想了想,道:“应该可以吧?”
连唐太宗都只是可以,你小子将来是想当秦皇汉武?也不看看你所处的时代,有没这机会!
“不仅唐代如此,汉代有刘彻和梁王,宋代有烛影斧声,就连蛮夷建立的金国也有完颜亨和完颜宗弼争位,可以说历朝历代,皇位争夺之事不胜枚举,那我大明难道就太平无事?”
沈溪提出一个新的议题,为什么朱厚照所学历史完全都在报灾难,只有大明朝是国泰民安?
沈溪有意引发太子思考,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所学的知识都是别人修饰过的,他能学到什么并不能由他自己决定。
“那我们大明哪个皇帝是手足相残得来的?”朱厚照有些不太服气,出言诘责。
沈溪道:“那就要太子你自己去发现了,多读史书,从中你就会发掘出很多秘密,若是由我来告诉太子,那太子岂不缺少了发现的乐趣?”
“发现?”
朱厚照眉头紧蹙,觉得沈溪说得好复杂,有什么直说就行了,为什么要发现?我压根儿就觉得不存在的东西去发现就有了!
沈溪继续看他的讲案,朱厚照得不到答案有些生气,直接把沈溪的案宗一把抢到手里,往地上一扔,道:“你今天跟我说清楚!”
沈溪冷声道:“太子若想知道一些你所不清楚的东西,就把册子捡起来!”
“你我就不捡,看你如何!”朱厚照来了脾气,他对别的讲官向来爱搭不理,对沈溪算是非常“忍让”了,可他发现沈溪对他也仅仅只是敷衍了事时,就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严重地伤害”了他的感情!
这样对沈溪来说没有丝毫妨碍,反正讲案都熟记于心,看不看无所谓。既然朱厚照不给他捡,他随便拿本书看就是,这样一来,生闷气的朱厚照便不会再缠着问他关于太祖传位太宗的事情。
到下午上课时,朱厚照见沈溪一脸淡然,不疾不速地讲他的课,似乎一点儿都没有为他生气而介怀,顿时一阵气馁。
左思右想,依然没有让沈溪低头认输的信心,朱厚照心气也就平了,听课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沈溪,忍不住想道个歉,跟小先生“和好”。
到了这个地步,这小子终于有了一点儿觉悟现在能帮他的只有沈溪,若是把沈溪得罪了,那他的出宫大计就要彻底泡汤。
沈溪没有给朱厚照机会,这算是沈溪给熊孩子上的课程之一,既然你选择了得罪别人,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只有真心才能换取别人的信任,若你只是拿权威来欺压别人,你所能得到的只有虚以委蛇的盲从,得不到真诚以待。
这种话,沈溪是不会跟朱厚照说明白的,他要潜移默化改变朱厚照的性格。
但凡对朱厚照一点小小的改变,都可能会改变历史的走向。
历史上的朱厚照,完全是个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考虑的温室中的花朵,他的任性妄为正是由于特殊的环境造就,没人教他智计和谋略的作用,他只要挥挥手、动动嘴皮,想要的东西都能到手,这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沈溪要改变朱厚照的恣意妄为,从现在开始或许还来得及,因为这小子未大权在握,人没长大拥有一颗童心,性格远未定型,多少能施加些影响,可若再过两三年等弘治皇帝去世,沈溪相信就算是水都泼不进去了。
沈明钧夫妇的矛盾在继续中。
在此期间,玉娘给沈溪带来消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那边有结果传来,对于扣押的汀州商会产业,一律没收充公,但人员会陆续放出来,尽管一些商会中人早就在牢房中被折磨致死。
这就是大明朝黑暗的地方,进牢房容易,出来难,牢里死个人只需要上报备案,甚至不需要给家属一个合理的解释。
汀州商会在福州城的产业就此倾覆,尹掌柜夫妇好歹从牢里出来了,不过尹掌柜出牢没几日,就因在牢中受折磨过甚去世,尹夫人也因为丈夫的死一病不起,尹文的父母倒还安好,只是在牢里受了怎样的苦则不为外人知晓。
等沈溪把消息告诉尹文后,小妮子靠在沈溪怀里哭了好久,最后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来说了一句:“我要娘”
如此简单的要求,沈溪就算赴汤蹈火也要替她完成心愿。
沈溪下一步是把汀州商会在福州城的人员悉数转移,回乡的回乡,不能回乡的则想办法送到别处安置,而尹文的家人他会接到京城,既然他当初跟尹掌柜夫妇承诺了会迎娶尹文,他就要担夫起为人夫的责任,不想让尹文受一点点伤害,就算更困难的请求他也会尽量满足。
二月中旬,沈明钧夫妇的冷战终于有了结果,周氏忍受不了生活中没有丈夫的苦楚,终于还是带着一双儿女回家。夫妻二人重归于好,经过商量后决定回宁化一趟,把事情解决后再返回京城。
“娘,山长水远你们干什么非得回去?”沈溪知道沈明钧夫妇的决定之后,不由想劝周氏两句。
“不然怎样?你爹那没良心的,说他娘病倒了,无论如何得回去亲眼看看,说这关系到孝道若咱们家落个不孝的名声,对你未来的仕途能有好吗?”周氏骂骂咧咧,看来之所以会向沈明钧妥协返回宁化,主要是为沈溪的官声着想。
沈溪心中一阵感动,虽然周氏有千般不是,但对他的关爱是真诚的,当下道:“可惜孩儿无法与您一同回去。”
“就算你想回,我还不让呢。”周氏骂骂咧咧地道,“臭小子,留在京城好好给太子上课,只要你有本事,娘就算再辛苦也值得。等我们回来,那时韵儿也该给你诞下孩子了,我帮你带”
周氏嘱咐的话很多,以前沈溪觉得心烦,可见周氏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的模样,再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认真地听周氏把话说下去。
“你孙姨就不回去了,她留在京城,你记得帮忙照看一下,不过,可千万别过去打搅她”
周氏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一点沈溪关心的问题。
沈明钧夫妇要回汀州,是因沈家的根在宁化县,可惠娘却不是汀州人,她如今已经把女儿接了出来,房产和田地等也有人打理,在汀州府那边便了无牵挂。
就算沈明钧夫妇返乡,惠娘也没说一起回去重振旗鼓,把汀州商会打理好,似乎惠娘比沈明钧夫妇更适应京城的生活。
沈明钧夫妇走的那天,恰好轮到沈溪去宫中给太子授课,并未出城相送,连惠娘也没露面,因为她怕遇到沈溪后会尴尬。
惠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避沈溪,或许是觉得沈溪年岁大了,不能再像对一个孩子那般宠溺他。
这天中午上完课,趁着没人的时候,朱厚照得意洋洋地把他设计的新计划告诉沈溪:“本宫跟母后说,这几天我都留在撷芳殿,吃过午饭便休息,中途不许别人打搅,然后我换上太监的衣服,跟你一起出宫!”
能想到换上太监的衣服,朱厚照也算是有“创意”,毕竟沈溪之前没提点过他任何细节。
“太子有听说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吗?”沈溪问道。
“听说过你问这个干什么?”朱厚照小鼻子小眼睛皱到了一块儿。
沈溪道:“太子突然说要留在撷芳殿休息,皇后岂能不过问?若皇后以为你生病了,要到你房里查看,你当如何?”
“这个”
朱厚照想了想道,“我让刘公公在外面拦着。”
“那就是说,你会把计划说给第三人知晓,先不论刘公公能否拦得下皇后,太子怎敢保他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沈溪继续诱导朱厚照发散式思维。
“他敢,只要他敢把消息泄露出去,我找人打断他的腿。”朱厚照厉声道。
沈溪点头:“太子的确有权力打断刘公公的腿,换作我也会害怕,但若太子出宫被陛下和皇后知晓,他是要掉脑袋的。两害相权取其轻,那他到底是保住腿重要,还是保住脑袋重要?”
“什么叫两害相权取其轻?”
朱厚照对于沈溪说的新名词,有些不太领会意思。
沈溪道:“若有两件坏事,其中一件必然发生,其中一样是丢脑袋,另一样是丢腿,那太子选择哪样?”
“谁敢杀我头打断我腿?”朱厚照一拍胸脯,看见沈溪严厉的目光后,他想了想道,“应该是丢腿吧,小命就一条,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沈溪摊摊手,意思很明显,连你都这么选择,那你怎敢保证刘瑾不会把你卖了?
“好他个刘瑾,居然敢跟我两害相权取其轻?回头我就把他不对啊,我还没把事情告诉他,他也没丢腿,更没丢脑袋,做什么选择呀?”朱厚照小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以前可没人教他这些歪门邪道,沈溪可以说是在潜移默化改变他的世界观。
“那怎么办?”朱厚照问道。
沈溪道:“如果太子不去坤宁宫,皇后会第一时间来看太子吗?”
“我母后以前倒是经常来撷芳殿,可这回她大病痊愈后,只是偶尔才过来看看,怎么了?”
“那就是了,先不用考虑如何隐瞒皇后,重要的是,怎么才能瞒住太子身边的人,只要他们不知道太子出宫,那皇后自然也不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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