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缝隙之中,两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悄悄地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顺着天花板往下,可以看到白色的墙壁上沾染着大片大片的鲜血,这些血有的呈刺目的殷红,散发着刺鼻腥气,有的则花花绿绿,颜色不一而足。
铺了高氧檑树脂的地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尸体。这些尸体中有90%以上都是被踩烂或者肢解掉的植物和蔬菜,然而剩下10%,就是僵尸组的成员了。棕熊全身是血,无力地摔倒在地,红乙则瘸着一条腿,勉强立在原地,裙子也已被血液浸透。他的目光偶尔会投向一旁的布偶娃娃,眼睛里满是仇恨,但手脚俱被缎带所控,根本无法做出其它任何行动。
剩余几个蔬菜大步朝他们走过来。这些蔬菜高的有两米多,矮也有一米六,有着巨大的眼睛和细长或者短粗的四肢。此刻一只南瓜迈动着枝茎形成的腿脚,一摇一晃地走到距离它最近的棕熊旁边,张开锯齿状的大嘴,就要朝棕熊的身体咬过去。
红乙虽然就在近前,但也不知是那个控制他的布偶娃娃没有要救助棕熊的意思,还是他本身身体受创严重,移动不便的原因。红乙就只一动不动地看着棕熊被咬,没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但他的战力显然尚有余存,因为在一只青椒植物试图过来攻击时,被红乙轻轻松松削成了两半!
那南瓜虽然是植物,但却比猛兽更为凶猛,口口见血,很快把棕熊的皮毛都咬穿了。棕熊也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临,并未嘶声尖叫,只闭目等死。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尹青突然站起身来,从手里拿出了一枚小小的金色胸章。
打从这胸章出现在尹青手中的一刻,布偶娃娃的眼珠子就有如黏在了那胸章上一般,动也不动了。她两只用棉花堆成的手臂握着缎带轻轻一动,红乙便挺直了身子,脑袋缓缓地扭向了尹青的方向。
“想要这个吗?”尹青笑道。
布偶娃娃以几乎看不到的动作点了点头。
“这东西对我没用,我可以给你。”尹青道,“但是你不能让它死。”说话间,他的手朝着棕熊的方向指了指。
布偶娃娃毫不犹豫地抖动起了缎带,指挥着红乙朝南瓜冲去,全然不顾对方已经身受重伤。在艰难的战斗下,红乙成功地打倒了剩余所有植物,但是他自己也再无法操控身体,和棕熊一样,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给……我。”布偶娃娃的口中发出了晦涩的声音,它用柔软的双腿站立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尹青的方向走去,双手也努力朝着胸章的方向伸展。然而它的身体太小,个头太矮了,还没有尹青的小腿长。这短短数米的距离,对它来说是一段无比漫长的道路。
尹青高高举着胸章,看起来并没有要为了这布偶娃娃略微蹲下身的意愿。甚至他大概也没有要把胸章给它的意思,因为就在布偶娃娃即将走到他脚下的时候,尹青突然飞起一脚,将那只娃娃猛地踢了出去!
“抱歉,我刚才开玩笑的。”
笑眯眯地说着与脸上表情全然不符的冰冷话语,尹青大步走到布偶娃娃面前,又抬脚踩在它身上,用力碾动。尹青虽没有异能,但对付一只布偶娃娃,他的力气还是足够的,没几下他便把那只娃娃碾得稀巴烂,头脚全部分家,身体里雪白的棉花散落满地。
安蓝的耳边传来了隐隐的咯吱声。
和她并排趴在缝隙旁边的罗,此刻正紧盯着尹青,拳头紧紧地攥着,牙齿也咬得咯吱直响。不过这声音不算大,只有些微的一点,应该传不到下面,安蓝也就没管。
顺手将胸章别在衬衫口袋上,尹青朝棕熊走了过去。后者瞪大眼睛望着他,目光里满满的温柔和爱意。
“啊……”棕熊说道。它的喉咙已然受损,无法再发出完整的声音,身体也千疮百孔,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但它的眼中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星子落入其中,充满柔情地看着它的如意郎君。
任谁都能看出这只棕熊对于尹青的痴慕之情,它此刻已经陷入弥留之境,恐怕也不指望能再与对方一同冒险前进,只求最后一夕温存。尹青没有让棕熊失望,他温柔地俯下身体,轻轻抱住了棕熊满是鲜血的身体,然后——将手一把按在了棕熊的胸口心脏处。
棕熊正要闭合的双眼猛地睁开,原本带着满足笑意的面孔一下子狰狞起来,嘴巴大开,里面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哑吼声。在它的胸口处绽放出大片大片的金色光芒,正在被尹青源源不断地吸进身体里面。
“蠢货,我早就受够你了!”尹青眼睛大睁,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这使得他面庞都有些扭曲。他的掌心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圆形吸盘式的东西,正在不断地吸收着棕熊身体里的能量,而后者痛苦到痉挛的脸则给了尹青极大的愉悦感。
罗拳头和牙齿发出的咯吱声突然停止了。他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在一瞬间消失,仿佛变成了木头僵尸一般。
安蓝也注意到了罗的状态不对,不过她知道罗一直对尹青有着某种隐隐的崇拜之情,大概看到他做出这样的事一时接受不了。但现在可不是在这里呆着不动的时候,那尹青看起来正在从棕熊身体里吸收能量,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很可能会造就一个强力对手。
就在安蓝微微直起身体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下方又有异变突生,却是全身是伤,已经倒在地上再无动作之力的红乙,突然移动了一下手臂,将被踩烂的布偶娃娃的头抛向空中。娃娃头的飞行方向赫然便是尹青的位置,它张大嘴巴,在下落之际猛地一口咬过去,竟将挂在尹青衣服上的胸章咬了下来!
在胸章入嘴的一瞬间,红乙身上的萝莉装唰地变回了第一军校的校服,那两根缎带也从他身上自动脱离。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针剂扎进大腿里,下一秒红乙便从地上蹿起来,他并拢有着长长指甲的五指,以右手做刀,带着风一般的疾速朝尹青的后心捅去。
安蓝的身边突然刮起了狂风,密道入口的铁木盖子被狠狠掀到一旁,罗冲了出去。作为一位力量系异能僵尸,他迸发出了有史以来的最快速度,向红乙撞去,试图将其撞飞。但红乙作为爆发型速度系僵尸,突刺一击的能量值并不比同时冲击来的十几头大象更低,罗一撞之下竟然没能将其撞飞,反倒是把自己的身体送到了红乙的掌下。
于是安蓝看到了十分狗血的一幕:她的同伙竟然为了救敌方成员被另一个敌方成员捅穿了身体。
“他是……我的恩人……不许你,杀他……”罗断断续续地道,他嘴里和身体里都涌出了鲜血,身体也剧烈颤抖着,神情却异常坚定。
红乙面上露出了惊愕神色,他试图将手臂抽出,罗却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那红乙本也是油尽灯枯,只不过借助药剂能量来发出最后一击,身体里力量正在消逝,被罗这么一抓竟有些挣不动,双方一时间竟然僵持在原地。
从红乙那里捡回一条命的尹青迅速将棕熊踹到一边,自己掏出一扇光门来,匆匆跑路。安蓝晚了一步,只得放弃追踪,转而走到罗和红乙面前。
“怎么回事?”安蓝皱眉道。
这话却是同时问双方的,红乙与尹青明明是同队,却互相攻击,罗是她的队员,结果脚往外家偏,简直是一团乱好吗?
“对不起,我没能杀了他……”红乙道,“你不要跟他打,认输吧……”
“对不起……”罗说道,“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看着他死……但是你可以杀死他的……”
没听懂都什么玩意,安蓝表示更迷糊了。不过红乙和罗看起来显然也是有些迷糊,他们的身体正在虚化,声音也变得低不可闻。
“为什么……”罗喃喃地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呢?我不明白……”他的身体渐渐化作了蓝色光点消失了。
“真是傻孩子……”红乙叹道,他的身体也在不断挥发着。在消失的前一刻,他的头转向了安蓝,嘴巴无声地动了起来。安蓝微微一怔,但还没等她把红乙的唇语全部记下,后者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小,心,你,的,脑,子。”光屏外观看的零一字一句地分析着,续而将头转向了不远处的大圆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