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的味道很奇怪。
这是一号的第一感觉。
虽然没有什么有毒成分，但是似乎空气的比例很不对劲，呼吸多了甚至会觉得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
这没关系，呼吸不了就少呼吸，身体适应了再说。反正对僵尸来说屏息一会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在视力渐渐适合黑暗，四肢也恢复气力能够站起来观察四周情况的时候，一号不禁微微蹙起浓眉，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处于一间小屋里。
罗牧云的实验室也算是个小屋，但此屋非彼屋。此刻的这间屋子里，可没有任何与实验室有关的东西，反倒清净简雅，屋里有着许多看起来有些陌生但是能辨别出是家居物品的东西，这里应该是一只僵尸的家。
但是这么说也不对，因为不久后推开房门走进来的并不是一只僵尸，而是一个人类。
是的，人类。
他有着一头浓密的棕发和水蓝色的眼睛，皮肤白皙而富有光泽，面色红润，身上散发出隐隐的热气，充沛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
当然，对于身处在黑暗中，脑袋里也没有芯片辅助的一号来说，这些并不是能随意观察得到的。但是与安蓝相处了这许多时日，一号对人类的体征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别的不说，至少在看到面前这个家伙的时候，他能够一眼便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而且那个人类在进入房间之后便立刻打开了灯，昏黄光芒投射下，一号彻底确认了他的身份。
站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一位人类，不过与安蓝有所不同的是，这是一位人类男性。他的身高要超过安蓝，但是身体素质却远远不如，只要一号想，他完全可以在几秒内扭断对方的脖子。
不过人类男子并没有发起攻击的意思，看到一号醒来还露出惊喜神情，大步走上前去问道：“%；￥#？；；*；￥？”
一号皱了皱眉，他完全没听懂对方说的话。
一号自认也属于僵尸学霸，学习过的各类语言不下几十种，但面前这位人类所使用的语言他竟然从来没接触过。眼见着对方还在不停地说，一号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话的同时他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摆摆手，将语言辅佐以动作。
人类男子的眼睛瞪大了，嘴巴半张了一会儿，突地原地蹦了起来。他冲过来一把抓住一号的衣服，看起来十分激动的样子，大声叫道：“你会僵尸语，你竟然会僵尸语，真的是太厉害了！”
一号强忍着才没直接把他甩出去。不过在受到对方冷眼瞪视之后，人类男子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不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退几步与一号拉开距离，有礼有貌地将身体微微前倾，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贾思帕。是这样的，我昨日发现你全身是伤地躺在我家的蘑菇园里，就擅自把你带回了家，不过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药啦。总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你。”一号在起身的时候就注意到自己的身上被敷了一层灰色粉末，那些粉末似乎有点止血的效果，不过作用也不大，他的身体上依旧血肉翻卷，深口子一道连着一道，还有大量烧焦痕迹以及被击打出的青黑淤肿。这些都是那日在黑洞里面被不知名的射线伤害所致。
贾思帕也注意到了一号身上的伤，不由得掩着嘴道：“怎么还这么严重，看来蘑菇真的不管用啊。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吧，我有一辆车，可以送你去医院的，就是医疗费你得自己拿，我没有配额。”
“不用，它自己会好。”一号转动了一下手臂，又活动活动全身，发现除了体表伤之外，身体内部并未受到太大伤害，也就放了心，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向贾思帕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c区三层无风洞。”贾思帕不疑有他，爽快地揭着自己的老底，“我看你身上伤挺重的，要是走不了道，多住几天也行，我的贡献度足够在这里住上两年的呢。不过食物配额我最多只能分你四分之一，千万别怪我小气哈，我最近报名了运输班，得匀出点食物去讨好班里的师傅。你不知道那帮家伙有多气人，不给他们好处，就什么活都分给你最累的。啊，我可不想天天去扛太阳石，沉还好说，主要是太烫了，上次我后背都给烫掉一层皮呢！”
贾思帕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纸包，那纸包里装着四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团子。他先将一只团子取出，用油纸包好放在旁边，又在其余团子中选出一只中等大小的递给一号。
一号平时都是吃肉的，对这种看不出材质的奇怪团子没有兴趣，又推回给贾思帕，见后者还想推让，遂摆摆手道：“我不吃这个。你刚才说僵尸语是什么意思？”
“嗯？”叼着团子的贾思帕露出不解的表情，“僵尸语就是僵尸说的话啊，你都学会了居然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我……”一号顿了一下，“我失忆了。”
明确意识到这个地方很不对劲的某僵尸，迅速活学活用了某只人类的昔日手段，并由于对象的不同而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区别待遇。
“你失忆了？”贾思帕嘴巴大张，口里的团子碎末撒了一桌子，“你怎么会失忆，难道是——先驱者的实验后遗症？”
“先驱者？”
“对啊，就是先驱者！”贾思帕不仅给一号安上了身份，还自动为他想好了理由，“只有先驱者才需要学僵尸的语言啊，也只有先驱者才会有这么壮硕的身躯！”贾思帕对一号的胸（为了方便上药没穿上衣）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你一定就是先驱者没错的！”贾思帕最终总结道。尽管一号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这位棕发的人类青年此刻已经彻底地认同了自己的判断。
“哦。”一号对他的结论表示赞同，同时开始对自己的身份进行更多的深度发掘。
“先驱者是什么？”
“先驱者啊，先驱者就是很厉害的人啊，被政府选出来培育了去做大事哒！”
“我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会失去记忆昏倒在你家？”
“呃，这大概是因为你在培育过程中受伤了吧。或者是不小心死了，被丢出来后又活过来了？话说你不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我可不收嫌疑犯的！”
“我不是嫌疑犯。”
“哦那还好。”
“你是人类吗？”
“我当然是人，不然还能是僵尸吗？你这个问题好奇怪啊。话说你该不会是被改造的时候伤到脑袋了吧？”
“是人类啊。”一号觉得有点头晕，这种晕眩并不是生理性的，而是一种无所适从的晕眩。用力按着脑袋，他终于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知道安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