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扬起招牌笑脸,心里在直播间说道:“各位观众,右下角免费礼物刷一刷呦。”
之前她就在直播间自信满满地留言自己一定会让萧瑾选择莲子羹,不碰鸡汤,现在一语成谶,直播间弹幕此时正被六六六刷屏。不到半柱香,萧瑾停下筷箸。苏合瞧见他吃完了,将自己早就备好的帕子递给他:“陛下净手。”
萧瑾接过来,对她的殷勤习以为常,选择苏合作为挡箭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一是苏合出身无可挑剔,能震慑一帮刚经历过七王之乱的老臣,二就是苏合知情知趣,虽然背后跋扈张扬,但至少在他面前温软乖顺,体贴懂事。只是最近苏合愈发不让他省心。将用过的手帕随手扔在桌上,萧瑾起身,寻了个窗边的位置,取了本书翻看起来,不再与苏合交流。唤来仆妇进来收拾打扫,苏合去洗了葡萄,特意用瓷碗盛着,更显出新鲜饱、满,放到萧瑾手边,“陛下,用点吧。”
萧瑾淡淡道:“知道了。”
话虽如此,却眼都未抬。苏合亲手剥了一只,递至他的唇边,语带小心翼翼的祈求:“陛下……”“放那吧,”萧瑾翻着手里的书页,岿然不动。苏合识趣地放下手里的葡萄,坐回美人塌上,像以往一般,装模作样捏起绣面和针,看似在专心绣花,实则调戏直播间的小可爱们。反正萧瑾也不会刻意注意她,观察她是不是真的在绣东西。等到三更天,萧瑾起身,将手中的书籍搁回架子,道:“孤走了。”
苏合立即从直播间抽身,迎过去,婉留道:“陛下,不多留一会么……”临迈出门槛前,萧瑾似乎想到什么,遂侧过身,一字一句:“猫的事,下不为例。”
说罢,转身离开,毫不留恋。更深露重,石板道边上凝了一层白霜,大宦官常喜拢着衣袖守在门外,几缕鬓发挂了白,被体温捂化了的霜渍上了官服,留下沾湿的痕迹。见萧瑾大步流星走出来,忙提着灯迎将上前。等人走远,苏合眨眨眼,轻“呵”了一声。*夜晚的夜幕混沌浓稠,让本就晦暗的小径更显压抑,有多了一丝道不明的凄寂之感,连虫鸣蛙声都不如往常。离开潋滟宫后,萧瑾并未选择乘轿,而是负着手沿小径踱步。大太监常喜在前面掌灯,见萧瑾正垂首思忖,便打了个手势,让周围人尽量放轻脚步,避免发出声响。少顷,他忽闻身后低声一句:“苏妃,不能再留了。”
常喜一个激灵。本还有几分困顿的他,霎时间彻底清醒。虽然从未入过潋滟宫,不知两人私下相处是何光景,他所看见的都是萧瑾对苏合有求必应,极为痴迷。服侍这些时日,常喜分辨得出语气,萧瑾是认真的。思及此,常喜不由屏息,究竟是苏妃不慎惹恼了萧瑾,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做戏,一场骗局?直到感觉胸口的闷痛,周围的空气越发稀薄,他才意识到自己思考得出神,屏息太久,忙深吸一口,隐隐抽痛的五脏六腑这才平复下来。也就错过了微微摇曳的草丛。萧瑾缓步而行。他注视着脚下小径,转了转自己手上的红玉扳指。琳琅亭丽婕妤,镜湖私造秋千,林嫔的猫,不过短短一日,就能闯出这么祸事,更不用提之前斑斑劣迹,简直罄竹难书,如今羽翼渐丰,这么一颗毒瘤是时候该拔除了。等萧瑾一行远去,草丛里私会的两人对视一眼,无不骇然:——宠冠六宫的苏妃,怕是要失宠了!若非苏合行事太过,萧瑾也不欲这么早动手。大越刚经历七王之乱,百业待兴,急需修生养息,偏南番铁骑虎视耽耽,而苏合兄父不仅是虎将,还是帅才,朝中肱骨,培养一名虎将也许数年可行,帅才看的却是天赋。但现在,他再不能对苏合所作所为视而不见。思及此,萧瑾嘴角微抿,阖上眼,捏了捏鼻梁骨,嗓音干哑:“走到哪了?”
常喜躬身回道:“回陛下,要到镜湖了,前面就是太乾殿,要不您上轿坐坐?”
“不必。”
听见镜湖二字,萧瑾蹙起眉,不知怎的蓦然想起不久前苏合歪过脸笑吟吟道:“在那儿想必月下数星是极美的……”萧瑾下意识慢下脚步,月下湖月空明如镜,水中藻荇交横摇曳,紧蹙的眉梢也不自觉松开,然而,不经意一瞥,草丛中微弱反光的事物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顿下脚步,沉吟片刻,萧瑾慢慢走了过去……荧然散发着微光的事物就静静躺在石缝里,萧瑾让常喜把灯挪近一些,这才看清是一块巴掌大小,轻薄精致的四方形。不一会儿,微光黯淡下去,萧瑾俯身把它拾起来,掂量两下,居然比一片瓦砾轻不了多少,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常喜也迷惑得很,“陛下,这难道是什么玄机?”
萧瑾答不上来,他翻来覆去把手里的玩意儿打量了一阵,指头不知蹭到了哪个机关,方形的一面骤然亮了起来!心头略惊,萧瑾很快平覆下来,仔细观察发光的那一面,其中红彤彤的标志吸引了他。常喜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物计,心惊肉跳自荐道:“陛下,让奴才来吧!”
萧瑾并未回答,摇摇头,踌躇片刻,小心警慎地用指尖碰了一下那个红彤彤的标志。略长的莫名其妙的图案闪动过去,一张无比眼熟的脸跃然浮现出来!萧瑾猝不及防,手指微僵。常喜骇然变色,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苏妃!?”
苏合?萧瑾紧紧握着掌心的四方体,在淡而柔和的光里,双眸紧紧盯着上面嬉皮笑脸,不知和谁插科打诨的苏合,恨不能盯出个洞来。常喜从未碰见过这等灵异难解的事,前些时候还笑着送他们出来的苏妃,怎么会被困在这么一只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