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再次见到长霖,是五年之后了。
时局动荡,外戚干政,原本不被允许入仕做官的女性渐渐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凤歌亦是其中的一员。
当时的官员们分为两派,一派拥护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另一派则是支持最受皇帝宠爱的七皇子。
凤歌刚入朝时还很年轻,以为只要自己做到中立,就可以不参入党派之争,明哲保身。
殊不知,她早已被两方都嫉恨上了,他们安插了眼线在她的周围,挑出她的一些无心之过,然后小题大做。
对方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要杀鸡儆猴,逼得其他官员站队,凤歌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经过多名官员几次三番的进言,凤歌被皇帝派去外省治理时疫,疫除方可回京。
好巧不巧,她要去的正是十三年前遇到长霖的那个地方,她也曾多次回去,但那处破庙、那棵参天的杉树都不复存在了。
她在一处医馆里遇到了长霖,长霖换了模样,神态举止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凤歌没有戳穿他的身份,只是提议两人结伴而行,长霖自然是欣然应允了。
此处本是他的属地,但多年的动乱导致城内冤魂无数,久而久之生成了疫鬼,又被一邪修驱使,危害人间,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两人同行时,凤歌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五年前的竹屋之中,没有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只有长霖给她的熟悉的亲切感。
她的身体在幼时的流浪中落下了病根,每逢天气转凉,夜里就会不断咳嗽,有时甚至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无法入睡,而她在长霖身边时,咳疾再也没有复发过。
他总能事无巨细地照顾好她,凤歌对他的孺慕之情有所转变,她向来赤忱,不愿意隐瞒自己的想法。
但他却从不愿意给她任何的回应。
他们在某处村落找到了能治疗时疫的草药,又诛杀了疫鬼,回皇京复命的前一天,凤歌鼓起勇气说道:“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长霖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医馆之中。
这是他第二次丢下她了。
凤歌失落地叹了口气,返回了皇京。
她没有看到,因为透支了太多灵力,坐在椅子上的长霖身体几乎成了半透明的样子,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开。
天下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就恰好能被他们发现治疗时疫的草药呢?
只是因为凤歌的身体虚弱,长期处于疫鬼肆虐的环境中,定会受到影响,他便只能用尽自己的全部灵力,让她能够早点返回皇京。
他不是不愿意回应她,而是不能,对于植物修炼而成的精怪来说,灵力就等同于他们的寿命,长霖这一次的消耗太重,几乎是把整条命都赔了进去。
他无法再维持人形,只能回归于自己的原身——那棵杉树,修养数月才又获得了一丝细微的灵力。
好在他的叶片有感应声音的神通,每有当皇京的风刮过,就能听到凤歌的消息。
无疑,卷入皇位竞争本就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何况凤歌下定决心辅佐的还是无权无势的六皇子,她曾多次徘徊于生死之际,却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并非是因为她的运气好,而是因为有人在不顾一切地守护着她。
斗转星移,凤歌和六皇子终是携手夺得了天下,而破庙里的杉树本该长出新的枝丫,却反而是越发枯颓,即便是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季,稀疏的枝干上也只是挂着零零星星的几片黄叶。
新皇登基后,仍有前太子余党不死心,在上元节宴会上令人于酒中下了毒,不料这杯毒酒被怀着孕的皇后喝了。
此毒过于奇诡,整个太医院的医判都不知解毒之法,虽然用尽了皇宫中的各种天材地宝,皇后的命是保住了,但却仍然处于昏迷之中。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有宫女在坤宁宫的窗台上发现了一截墨绿色、带有暗香的枝条,不知怎的,她心头一动,将这缕枝条插入了花瓶之中,又倒了些清水进去。
刹那间,一种类似檀香的香气四散开来,众人闻到后,全都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最为奇妙的是,昏迷中的皇后竟悠然转醒。
太医们赶忙帮她检查身体,却发现她体内的毒素已尽然消失,甚至连多年的体虚之症都好转了不少。
皇帝大喜之余,又宣召国师进宫,询问他是否认识这种枝条,他点了点头,说道:“此木名为‘蓬莱枝’,是上古灵木的精魄所在,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树木修行千百年,才生出这么一枝,如同人类的心脏一般。”
《凤歌九州》的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许多被虐得死去活来的读者在评论区里哭喊着,要求作者写一篇长霖的番外,来弥补他们伤透的心。
作者半开玩笑地回复道,她并不是故事的创作者,只是故事的记录者,她只会将自己“看到”的事写下来,不会插手改变角色们的人生,所以番外是没有了。
读者们又愤愤不平地表示,这都是你不想写番外的借口!
……
初春,细雨霏霏。
帝都处于华北地区,往年的春天都是比较干燥的,但今年的雨却多得反常,都快赶得上南方的潮湿度了。
“帝都的雨”在网上的讨论度也很高,有人说,没吃完的薯片竟然是会潮的;有人说,自己大前天洗的衣服,今天都还没晾干;也有人说,天天下雨,他都两周没上过的体育课了。
网友们在最后一人的微博下评论:你确定那是因为下雨,而不是因为数学老师吗?
“您好,请问这是特情局吗?”纪轻语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喘着粗气,神色慌张,时不时还望向自己的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追赶着她。
在得到确定答案后,她将雨伞放在了墙角,坐在椅子上。
在她对面的两个“人”都有些古怪,一个不知是被雨淋了还是刚洗完澡,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他脚下的地板上都积了个小水潭,另一个是明明穿的是中式旗袍,指甲却是夸张的欧美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