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隐所作的这幅《汉宫春夜图》,描绘的是贵族们夜晚在皇宫中游玩的场景。
虽然画的名字是“汉宫”,但画的并不是汉朝的宫殿,就如同白居易用“汉皇”代称唐明皇李隆基一样。
夜晚的桃花显得更为妖娆多姿,少女们或品茶下棋,或拾花作钗,或倚窗观鹭。
最为亮眼的是一红衣女子,身姿高挑,手里拿着一柄金丝扇,于树下翩翩起舞。
楚遥将画放在了空白位置上,少女的红裙恰好成就了完整的图案。
楚明佑仅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疼欲裂,随即是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他竟立即跪倒在地,呕吐不止。
耳边传来嗡鸣,好像有人在说着模糊不清的低语,那声音快将他逼疯了。
他挣扎着起身,有什么东西,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解决他现在的痛苦!
只要将耳膜捅破,他就不会再听到可怖的声音了。
“缚!”
一张符箓贴在了楚明佑的身上,他瞬间动弹不得。
楚遥在他的眉心处轻轻一点,又在他胸前画了法印,他方才缓缓清醒过来。
眼前血红一片,脸上湿漉漉的,楚遥揭开缚符,递给他一张纸巾。
血液很快就将纸浸透了,好在没有流出来更多的。
“你先别去看那些画,低头,或者转过身去。”楚遥提醒道。
楚明佑的脑子是一片乱麻,那花纹是什么,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七窍流血。
但楚遥就没什么事,或许是风水师有自保的能力。
他对此一无所知,楚遥却看得懂,画组成的并不是一个花纹、图案,或者什么符号,而是两句话。
四字一组,一共两句。
她竟然在这里发现了启明会邪法的最后两句。
楚遥还记得,前两句是“心识轮回,再复我身”,意思是施展换魂之术,使得魂魄轮回,就可以修复身体的一切损伤,甚至返老还童、改变身份、躲避天劫。
而这两句是——
“悉、经、六、道,寂、灭、永、恒。”
她轻轻念出了八个字,下一秒,正面墙上的画黯然失色,全变成了黑白两色!
与此同时,画上附着的煞气一并消失了。
寂灭,亦是佛教用语,“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必不死,此灭最为乐”,它指的是超脱生死,不生不死之寂静之态。
修炼这种邪术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像秦伍那样,苟延残喘地活在人世,而是成神,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
楚遥很怀疑,就连她前世生活的玄学强盛的启朝都无法做到,在这样一个玄门式微的时代,真的有人能够成神吗?
他想成神,究竟是为了追求心中的道义,还是为了一己私欲呢?
她淡淡地对楚明佑说道:“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楚明佑犹豫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一眼。
“啊!!!”他崩溃地跑过去,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他更在意的是《汉宫春夜图》!
这幅画妙就妙在其鲜艳绚烂的颜色上,现在居然成剩下黑与白!
他的心都要碎了。
刚才拿到画时,他有多么的喜悦,现在就有多么的心如死灰。
“这幅画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楚遥好笑地问道。
仅仅是一幅随笔,论用心程度,这幅画还排不上号呢。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楚明佑都快哭出来了,“朝隐的画对我来说,就像是那个……”
他本来想说八卦镜,但一想,那玩意好像对楚遥没什么作用。
“就像虞姬和项羽,祝英台和梁山伯,杨贵妃和唐玄宗……”
楚遥悠然地说道:“我提醒你一句,这几个人下场可都不太好。”
“可不是吗,我和这幅画也是一样……”楚明佑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幽怨,“都怪我那个弱智第二人格,非要我把这幅画买下来,又送出去,又还给我,又弄坏了。早知道他要耍我,我就抽我自己两个耳光。”
楚遥忍住笑意,抽两耳光,疼得还不是他自己吗?
“他应该不是在耍你。”楚遥说道,“他一开始的确需要这幅画,又想让你送我那个八卦镜。”
伯爵的画看似是普通的画,风景图、肖像图等等都有,但他实则是在通过绘画的方式,来探索邪法的真谛。
而且,他的创作需要消耗灵气,所以才会选中楚遥的画。
日复一日,灵气转化成了煞气,秘咒渐渐于画纸上显现,伯爵自身也被消耗殆尽。
他是因为煞气而生成的人格,煞气都没有了,他自然无法继续存在了。
这并不影响他的原计划,他可以将最后一件事委托给主人格。
或许,他本想亲自在楚遥的生日那天送给她贺礼,可他注定是等不到那天了。
楚明佑还在隔空抚摸着画卷,长吁短叹,“唉……可惜,太可惜了,尤其是这个穿红裙的姑娘。虽然没有五官,但是还是能看出是位绝色美人……”
他没好意思告诉楚遥,他如此心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非常喜爱画中的红裙少女。
他的感情算不上痴狂,然而画卷褪色,就如美人迟暮一般,怎么能叫他不绝望?
尽管他不说,楚遥已经听到了他的心声,她没想偷听来着,只是从餐厅出来时忘记关闭读心的能力了。
以及,画中的穿红裙的其实不是少女,而是她的一位男性友人。
他们在宫中聚会时,这位男性友人输了赌局,所以才换上女装。
他不会跳舞,就拿扇子做了几个动作,那会儿没有相机,当然不可能社死。
他又怎么会想到,在几百年后的另一个时空,楚遥将那时的场景完完全全地画了出来,甚至网上已有几万人浏览过《汉宫春夜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