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周奶奶病倒了,周三丫也跟着病倒了。大嫂不止要做家里的活计,还要照顾祖母,小姑子,怕妮儿过了病气,把妮儿也带在身边和小石头一起照顾。
妮儿从小的生活环境就很特殊,特别的懂事。知道自己娘离开了,也没哭没闹,还能帮着看着小石头。
院子的树下,一张大大的凉席铺在地上,小石头正在席子上爬,眼见着要爬出凉席,妮儿上去:“弟弟,乖,咱们换个方向。”把双手伸到小石头的咯吱窝底下,用力的帮小石头转个方向,让他继续爬。
这三日都是周家大哥跟着小涛和赵树去镇上卖的凉皮儿和酸梅汤。
周母则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骂婆婆是个老不死的,病成这样还把着管家权不放,是要把周家的钱财带进棺材里。
骂周父一把岁数了,还在吃他娘的奶。
骂儿大儿子只听自己媳妇的,家里啥事不管。
骂媳妇不孝,不伺候自己这个当婆婆的。
骂三丫没有小姐命却有小姐的病,天天躺在床上等着她伺候。
骂小涛不是个东西,逼着自己回娘家给他找银子花,害自己丢尽了脸面。
骂的最狠的还是周二丫。骂她没成亲就生孩子。骂她怀了土匪头子的娃,还祸害赵树。骂她挺着个大肚子,去趟县里就跟别人跑了。骂她招惹了土匪来家里霍霍,把她婆婆气的下不了地。骂她就死在外面吧,别回来给周家丢人。骂她赚了钱都便宜了姓赵的那家母子,给别人盖房子买地。
也骂赵树是白眼儿狼,骗光了他们周家的钱财,还想休了二丫,是做梦。也去赵树家马上完工的土坯房闹过,但是被村长给撵回来了。
周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第二次动手打了周母:“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就回娘家吧。我会找人写休书的。”
周母在周父面前安静下来,可是周父不在家的时候,她更加变本加厉的骂人,连小石头和妮儿都逃不过她的嘴。
六月十九,三丫病倒后的第三天下午,她走出了房屋。冷冷的看着她娘:“这个家既然这么不好,你就别待了。你觉得哪里好?大丫家好,还是你娘家好。我现在就给你收拾行李送你去。”
周母看惯了和她喊,怼她,永远用不完力气,说话气哄哄的三丫。现在这个没什么精气神儿,表情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对她说话冰冰冷冷的三丫,竟让她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我,我凭什么不能待,这是我家。”
“想待在周家,你就闭嘴。”
“你个死……”后面的字在三丫的目光下,被她咽了回去。
这天晚上,她找了赵树按二姐的意思写下契书。关于妮儿的问题,她提出,妮儿分的利益全给妮儿将来做嫁妆,她的生活支出全由自己付负担。同样约束妮儿不能与其亲生父母相认。
周沁不让妮儿和她们相认是为了死去的二丫,三丫这样做是因为这是二姐的意思。
周三丫把奶奶和妮儿接到了镇上的铺子,她们和小涛住在了镇上的后院。
赵树每天都会去给他们帮忙。因为清洗头蹄下水实在是味儿大,每天会由大哥挑回村里由大嫂清洗。本来是要请付大爷帮忙来回送的,大哥周强一听每天还要花十五文。他干脆找七叔做了一个手推的板车。
每天,天刚亮,周强去镇上取货,回家夫妻两人用三个多小时收拾干净了再马上给三丫送去。三丫每天给大哥大嫂四十文。其中二十五文是清洗的头蹄下水的,十五文是取货送货的。
三丫卤完肉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因为在铺子里做生意,可以做到比较晚,最后剩下不多,便宜一点也能卖完。
几天下来,三丫发现有几个人专挑晚上快关们便宜的时候来买。才想起二姐和她讲的小故事。
京城有一家老字号的糕点铺子,只卖当天做的糕点。偶尔有卖不完的,老东家就会让人放在店门口给乞丐取食。后来,开始有不是乞丐的穷人也去取食。再后来,有些买点心的人也不再买点心,专等晚上去店门口取食。店铺每天做一样多的糕点,卖不完的也越来多少。
那时她问二姐:“后来那糕点铺子怎么样了?”
二姐是怎么说的来着?二姐说那个铺子的少东家把每天剩下的糕点,带回家分给自己家的下人吃。总之不再无偿提供给别人。一段时候后生意起死回生。
现在她的卤肉生意和那糕点铺子的境况太相似了。
又想了下原因,如果在铺子里清洗是绝对不会耽误时间的,可是味道太大,会影响来店里的客人进食。
而大哥每天一来一回就要两个小时。如果用牛车一来一回只需要半个小时……
三丫花三两八钱银子买了最便宜的小骡子,又花了三百多文给配了个小拖车。骡子四岁左右。已经是拉车的好手了。
骡车就放在周家,周涛每天取货送货用,每天顺便还能给拉上一两捆柴火。
卤肉也能赶在十一点之前上架。晚饭前后基本都能卖完。
大哥也提出,骡子是三丫买的,他不能要取送货物的十五文钱。三丫却说,她找别人来取,送也是要花钱的。现在不用降价买卤肉,骡车钱早晚能赚回来的。
前后用时半个月,三丫这边终于走上正轨。白天卖凉皮儿,和卤肉,晚上卖小烧烤。全天卖酸梅汤。晚上吃烧烤,和酸梅汤已经成了平官镇的时尚。
赵树因着能写会算,人也算熟识。三丫把铺子里的账一起交给他管了。三丫只要有时间就会带着小涛一起看账本,不懂就问,两人都进步很快。三丫给了赵树三两银子一个月的高薪。
周大嫂每天早上在家洗头蹄下水,顺便收一些蔬菜。再和周强把头蹄下水和蔬菜柴火,竹签子一起送到三丫的铺子里,和周奶奶一起穿串儿。
周家一下子静下来,周母看着越来越没生气儿的家。也越来越沉默寡言,她不知道这个家到底怎么了?
她也因着大丫的“劝说开解”要求也住到镇上去,被周父一纸准备好的休书扔过来,还是村长劝说了好久周父才收回休书。到了这一刻,周母才彻底消停下来,她知道如果自己再折腾,周父是真的会休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