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修说完就挂,留下江烟呆愣的看手机屏幕。
秦总知道了。不仅知道,他还杀上门,这回去就是三堂会审吧…
“秦慕修要来接你吗?”沈时礼终于寻到机会,把她堵在门口。
江烟心里紧张,一抬头就看见沈时礼低垂眼帘,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时礼现如今的模样也并不好。尽管他没什么表情,也不爱说话。
以前似乎也是这样的。
别人都说沈时礼性情孤僻,喜怒难以分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手。
只有江烟觉得不是。这个人不高兴的时候明明这么好懂,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出来?
江烟心软了软。她抿抿唇,还是硬着声音:“嗯,我哥哥过来接我。”
仔细想想秦暮修说的也有道理。江烟想,她要回去给父母一个交代,也要给沈时礼一个交代。
一段失败的婚姻,或许错误也是双方的。既然出现错误,现在纠正也还来得及。
小朋友看着还是很乖巧,说话语气也是软软的。
就是说出的话为什么像是藏着针,一点点的探出头,见血。
沈时礼没说话。江烟抬头去看他,还没看清他的神色,就被人抬手遮住眼睛。
事情的症结不在秦暮修身上,沈时礼也很清楚。
要说知道这件事秦暮修只是推波助澜,真正做出决定,真正想离开的,是江烟。
江烟看不到的地方,沈时礼沉着脸,眼神冰冷,那双桃花眸里也是一片凉意。
她看不到。
只有沈时礼自己知道,他的情绪,在某一瞬间,有多失控。
他想把江烟锁起来。
江烟乖乖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抬手,掰开沈时礼的手指。
男人体温偏冷,手指也是冰凉的。她本以为会很不容易,没料到如此轻易。
“那我去收拾行李了,也没什么要带的。”江烟朝他笑笑,踏踏踏走远。
走进客厅,江烟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敢回头。
她其实,好像是看见了。沈时礼的反应比什么时候都剧烈,她一瞬间甚至以为看见那双惯常的,带着薄冷的眸中有点脆弱的东西。
一定是看错了。
江烟蹲下.身拖出行李箱,又把一点常用的小物件胡乱收拾进去。
她想不出沈时礼脆弱的样子。他比江烟大七岁,比起邻家哥哥,更像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她从来都只有追着这个人跑,崇拜仰视的时候。
江烟轻轻叹了口气,把随身携带的薄荷糖放到床头。
“一定要走吗?”
江烟手下的动作一顿。她侧头,看见男人站在门口。
沈时礼静静地看着她。那点罕见流露的情绪已经消散干净,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黑眸看向江烟,他声音很低,透着征询的意味:“我可以陪你回去。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我们一起商量…”
“不用了。”江烟打断他,合上箱子,站起身,“我家人那边我去说吧,我可以做到的。”
小姑娘抬头,朝着沈时礼一笑:“时礼哥,你也试着相信我一下吧,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秦暮修来的时候颇有几分架势。西装领带,车停在别墅花园里。
他还没下车,看见门口站的两个人,神情里忍不住流露出一点意外。
江烟在门口站着等他。她拎着小行李箱,穿着碎花连衣裙,头上戴着顶渔夫帽,清透又活力。
沈时礼也在。男人同样是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连领口的扣子都扣的极好,眉眼平静不动声色。
秦暮修走过去,先按住江烟的肩膀。
作出这么个姿势,他才看向沈时礼,不紧不慢道:“谢谢沈总这段时间对我们烟烟的照顾,太麻烦你了,还专程赶回来。”
话说起来轻易,倒是带着点阴阳怪气。秦暮修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没揍沈时礼一顿还算他懂文明讲礼貌。
沈时礼轻轻颔首,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搭上江烟肩膀,又忍住。
“没什么,烟烟回家住一段时间也好。”他抬眼,眸子沉静,“到时候我会接她回来的。”
江烟扭过头,看着沈时礼。他从刚才起就很沉默。
不说话,也感知不到情绪。江烟其实有点担心他的状态,她觉得他情绪不对。
“这就不用劳烦你。”秦暮修嗤笑了下,懒洋洋道,“烟烟想去哪都有人接送,不用沈总费心。”
江烟扯了扯他袖子:“走吧,哥哥。”
秦暮修瞥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也就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叫他“哥哥”。
看在江烟心情也不怎么样的份上,他哼了声,倒是没像以前那样嘲讽她。
“那我先走了,”江烟没忍住,偏头看了看沈时礼。
她和沈时礼都很清楚的一点是,这次走了,再回来也不知道多困难。
日光下的男人神情冷淡,抬手举止间尽是沉稳,一双桃花眸漆黑冰凉。
和之前一模一样,好像没什么不同。可是,又好像改变了什么。
沈时礼看着江烟跟在另一个人身边,扭头看他。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决断很容易,他也不是会这么轻易就被影响到动摇的人。
“烟烟,等我来接你。”沈时礼语气平静,又像是意有所指,“别忘记回家。”
江烟怔怔的看他。她知道自己不该接话,更不该说什么,可她忍不住——
“我知道的。”她一弯眼睛,嗓音清甜,“时礼哥,那我先走啦。”
乘车离开,空旷的别墅又恢复寂静。
沈时礼转身走进别墅。他不常在家,偶尔回来也是很晚,这样白天赶回来,也是头一次。
江烟走的急,没捡好的杂志都还扔了一地。
他看了眼,走过去,沉默的一本本堆起来,又放到茶几上。
眼角的余光是一罐薄荷糖。
沈时礼抬手去拿,轻轻皱眉。手心里是已经凝固的血痕。
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来的伤口,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硬生生划出的伤痕,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刺痛。
他低头看了眼已经凝固的伤口。若无其事的拿过铁罐,撕开一颗糖。
薄荷糖很清甜,又有点辣。
***
江烟安静如鸡的坐在车上。
“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秦暮修没让她缓缓,直接开口。
“…”
“哥,你这样很没有兄妹情分。”江烟揉揉头发,苦下脸,“我刚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你一点都不体谅我。”
秦暮修也冷下脸:“你还知道是重要决定?我看你瞒着家里也瞒的挺好啊,工作室都知道——”
“我的错,我的错。”江烟从他话里听出潜台词,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本以为秦暮修就知道一点,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了,“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低着头,双腿并拢,端端正正的坐着,又乖又可爱。
“那你是怎么想的?”秦暮修看她一眼,伸手揉了把小孩儿的头发。
他也没打算问江烟那点心理路程,反正结果明摆着,“离婚协议呢?步骤呢?律师找好没有?情况怎么样?”
这话题也跳跃的太快了吧!
江烟下意识的点头摇头:“协议有,沈总还没看,律师也找好了,就是用秦氏集团的名义…”
“…不得了,你用秦氏的名义还知道要瞒着我了?”秦暮修语气有点危险。
江烟一噎,她就知道自己混不过去:“对不起,我错了,哥哥。”
“行了,接下来事情我帮你来办。”秦暮修懒得追究她,漫不经心道,“我倒想看看,什么理由能绊住大忙人沈总。”
他说的简单,意思却明摆着。江烟死活签不下离婚协议,他就想看看,有那么难签?
有她哥插.手,这件事或许能容易许多吧?
江烟很有自知之明,在她的观念里,如果要对智商排个分层,那必然是:
沈时礼>秦暮修>>>江烟。
“谢谢哥。”江烟真诚道谢,“下次爸妈催婚,我一定帮你说话。”
“得了吧,你先管好你自己——”
“你是瞧不起离异妇女吗?可是,我怎么说也是结了才离,哥哥你结都没结呢。”
江烟小声嘀嘀咕咕,又被秦暮修狠揉了两把头发。
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秦暮修瞥了她一眼,面上不显。
大约江烟就这点让人省心,对谁付出都是认真的,收回也同样认真。
“我先不和爸妈说。”秦暮修突然道,“等离完婚,你自己去说。”
江烟一顿。她仰起头,用力点点:“嗯!”
怎么说父母那边也瞒不住,江烟没想过要瞒着。她只是想着,再等等吧。
秦家父母把公司交给秦慕修后就退休了,整日游山玩水,现如今正在国外参加展会。
他们对江烟也是一贯的放养教育。事实上,要不是江烟没这个心思,她现在在秦氏集团也会有一席之地。
就算江烟已经嫁出去了,家里也永远留着江烟的房间,连衣服配饰都继续按季上新。
看到放了一抽屉的珠宝,江烟就明白了。这是她哥的手笔。
哎,以后还是别那么惹他生气了,江烟摸摸衣柜里的裙子,心想,她哥也挺不容易的。
***
回家休息没一天,江烟还是照常要去开工。
这次是要进剧组拍戏,时间比较久,她之前选的那部古装剧角色定了下来,江烟演女二。
偏偏女一的角色…拿到贺昭溪给的剧本,江烟一呆。
“为什么她会是女一?”她指指上面的名字,“贺姐,一部戏请两个流量花,没错吧?”
排在江烟名字前的,不是那个姜悦还能是谁?
“她是带资进组,金主有能力。”贺昭溪看了眼就说出来,对这点阴私事没半分避讳。
“对了,你知道她最近要跳槽吧?”
江烟把薄荷糖咬碎,点点头,她当然知道。
姜悦为了跳槽炒热度可还是拉着沈时礼上的热搜,也是江烟和沈时礼摊牌的那天。
贺昭溪语气冷静:“小道传闻,她想要跳槽的公司,就是江今集团。”